村口老槐树下,凌寂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,手中柴刀有节奏地削着木头。
“寂哥儿,又给你娘刻娃娃呢?”
扛着锄头的汉子路过,笑着打趣。
凌寂抬头笑了笑,没说话。
他天生哑脉,无法言语,村里人都习惯了他的沉默。
手中的木偶渐渐成型,是个裙裾飞扬的少女模样。
凌寂自己也不明白,为什么总刻这个从未见过的形象,只觉得心口某处隐隐作痛。
夕阳西沉时,凌寂背着柴捆往回走。
暮色中山道崎岖,他却走得稳当,仿佛每一步都踏过千万遍。
在溪边,他看见了那个身影。
白衣染血,倒在乱石间,像折翼的蝶。
凌寂快步上前,发现那是个少女,容颜精致得不似凡人,即使昏迷中仍蹙着眉,仿佛承载着无尽哀愁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将人背起。
少女很轻,呼吸微弱,腰间玉佩刻着云纹,触手生温。
回家路上,天边忽然雷声大作,暴雨倾盆而下。
凌寂脱外衣盖住少女,自己在雨中艰难前行。
一道闪电劈落,照亮前方山路,也照亮了凌寂瞬间凝重的表情——那闪电中,似乎有金色符文流转。
“天罚之雷…”他喃喃自语,随即愣住。
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个?
将少女安置在床上,凌寂笨拙地为她清理伤口。
那道从肩至腹的伤口狰狞可怖,却无血液流出,只有淡淡金雾弥漫。
凌寂取来草药捣碎敷上,动作熟练得让自己都惊讶。
夜深时,少女发起高烧,呓语不断。
“…不能找到他…天道不容…” “…这一次…一定护你周全…” “…师兄…为何忘了我…”凌寂守在床边,莫名心绪不宁。
窗外雷声更甚,仿佛天公震怒。
他鬼使神差地抬手,在空气中划了个复杂符文,雷声竟渐渐远去。
少女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眼睛未睁,泪己滑落:“这一次,别再走了…”凌寂怔在原地,心中剧痛。
那些被遗忘的轮回中,是否有人也曾这样哀求过他?
晨光熹微时,少女终于清醒。
看到凌寂,她眼神骤变,凌厉如剑:“你是何人?”
凌寂指指她,比划了个“救”的手势。
“哑巴?”
少女蹙眉,内视自身后面色稍霁,“是你救了我?
可见过其他人?”
凌寂摇头。
“我名苏挽璃,来自九天云阙。”
她语气淡漠,“你虽有恩于我,但若将见过我的事说出去,必遭天谴。”
凌寂点头,递上一碗热粥。
苏挽璃迟疑片刻,接过碗筷,动作优雅得不似凡人。
养伤日子里,苏挽璃始终冷淡,却偶尔会望着凌寂出神。
“你很像一个人。”
某日她突然道,“但他己经不在了。”
凌寂刻着木偶,抬头以示询问。
“一个…违背天道的人。”
苏挽璃眼中闪过痛楚,“天道至高无上,逆天者终将湮灭。
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。”
凌寂忽然心口剧痛,脑海中闪过碎片画面:白衣染血的身影,破碎的星河,还有无尽的孤独。
他手一抖,柴刀划破指尖,血珠滴在未完成的木偶上。
苏挽璃猛地站起:“你的血…”话音未落,村外突然传来惨叫。
凌寂冲出门,只见黑云压顶,魔气滔天。
几个黑袍人悬浮半空,正在施展邪术。
“魔修屠村…”苏挽璃面色苍白,“他们是冲我来的。
你快走,凡人勿要牵连。”
凌寂却站着不动。
眼前惨剧仿佛重叠了无数记忆,那些被遗忘的轮回中,似乎总有无辜者因他受害。
一个魔修发现他们,狞笑着扑来。
苏挽璃强提灵力欲战,却吐血倒地。
凌寂下意识踏前一步,挡在她身前。
魔修一掌拍来,黑气森森。
死亡临近的刹那,时间仿佛静止。
凌寂眼中闪过无数画面:万千世界的兴衰,一次次重逢与别离,还有永恒的孤独。
他轻轻抬手,指尖一点光芒亮起。
“我说过,”凌寂开口,声音沙哑却带着无上威严,“不准动她。”
魔修骇然变色:“您是哪位大能…”话未说完,连人带魂化作飞灰。
剩余魔修惊恐欲逃,却在那目光注视下纷纷崩解。
凌寂缓缓倒地,最后印象是苏挽璃不可置信的眼神。
“是您…真的是您…”她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,“这一世,我终于找到了…”雷声再起,金色符文布满天空。
苏挽璃咬牙,捏碎玉佩。
青光笼罩两人,消失前她低泣:“下次重逢,您我又将陌路。
但这情劫,我甘之如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