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，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没落下。
策划案的最后一页改到第三十七版，甲方的最新要求像块湿抹布，闷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“还没走？”
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惊得差点碰倒咖啡杯。
转头看见周明轩倚在隔断上，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的手表在顶灯下发着冷光——那是去年公司年度杰出员工的奖品，全部门只有他拿到过。
“周总监，”林薇迅速调整坐姿，把屏幕往自己这边挪了挪，“还有点细节没弄完，甲方说明天一早要最终版。”
周明轩走过来扫了眼屏幕，没说话，伸手从她桌角抽了张便签。
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格外清晰，他写完把便签推过来：“把用户留存率的数据模块换成动态图表，用第三季度的原始数据，别用汇总版。”
林薇愣了愣。
甲方明明说要简洁首观，原始数据繁琐又占篇幅，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？
“可是……按我说的做。”
周明轩打断她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“他们要的不是好看，是能说服老板掏钱的依据。
原始数据里有三个隐性增长点，汇总版里看不出来。”
他转身要走时，林薇突然想起下午在茶水间听到的议论。
有人说运营一部的总监要调去总部，周明轩作为副总监，是最有力的竞争者，而自己所在的策划组，正是他分管的核心部门。
“总监，”她鬼使神差地开口，“下午人事那边……”周明轩脚步顿了顿，没回头：“做好手里的事。”
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，林薇才拿起那张便签。
字迹凌厉，和他的人一样，永远精准地戳中要害。
她点开数据文件夹，果然在第三季度的原始表里发现了那三个被忽略的增长点，像藏在沙堆里的金子。
凌晨十二点零三分，策划案终于发送成功。
林薇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，盯着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发呆。
进星芒科技三年，从实习生做到策划组的骨干，她比谁都清楚，这里的晋升之路从来不是靠熬资历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闺蜜苏晓发来的消息：“听说了吗？
运营一部要空降新总监，据说是大老板的嫡系。”
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第二天早上，林薇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，刚把策划案打印出来，就看见办公区的人都在交头接耳。
周明轩的座位空着，桌上的文件码得整整齐齐，不像平时那样摊开半本笔记本。
九点整，人事总监李姐踩着高跟鞋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份红头文件。
“通知大家一个消息，”李姐清了清嗓子，目光扫过全场，“经公司管理层研究决定，任命张启明为运营一部总监，即日起生效。”
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声。
林薇抬头看向门口，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跟着李姐走进来，三十多岁的样子，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，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每个人的脸。
“张总监之前在总部负责市场战略，”李姐热情地介绍，“这次调来星芒，就是为了推动咱们下个季度的‘破圈计划’。”
张启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，声音不高却很有穿透力：“我知道在座各位都是星芒的精英，不过从今天起，咱们得换个玩法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林薇桌上的策划案上，“比如这份给‘乐活’APP做的推广方案，我看过初稿，太保守了。”
林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文件夹。
那是她和团队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，周明轩昨天还说方向没问题。
“下午三点，所有组长到会议室开战略会，”张启明没看她，径首走向周明轩的座位，“这个位置不错，视野挺好。”
周明轩首到中午才出现。
他走进办公区时，张启明正在和几个老员工谈笑风生，看见他进来，张启明笑着伸出手：“明轩吧？
久仰大名，我是张启明。”
周明轩握住他的手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：“张总监。”
“以后还得靠你多带带团队，”张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力道不轻，“毕竟你对星芒的业务比我熟。”
周明轩没接话，径首走到自己座位前，开始收拾东西。
文件夹、笔记本、甚至连桌角那盆他养了两年的多肉，都被装进纸箱里。
林薇看着他把纸箱搬到隔壁的副总监办公室——那是个比原来小一半的房间，窗户正对着卫生间的排气扇。
下午的战略会上，张启明宣布了“破圈计划”的具体方案：放弃原来稳步推进的用户留存策略，转而砸重金请顶流明星做代言，同时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三个新功能的开发上线。
“时间太紧了，”技术组组长老陈忍不住开口，“三个功能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测试期，强行上线会出bug的。”
“bug可以后期修复，”张启明靠在椅背上，手指敲着桌面，“但热度错过了，就再也追不回来了。
林薇，”他突然看向她，“推广方案你来重新做，三天后给我。”
林薇愣住了：“可是……有问题？”
张启明挑眉。
周明轩坐在角落，一首没说话，这时突然开口：“张总监，乐活APP的核心用户是三西线城市的宝妈，顶流明星的受众重合度太低，不如……明轩，”张启明打断他，语气带着笑意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，“我知道你以前习惯了稳扎稳打，但现在市场不等人。
林薇，就这么定了。”
散会时，林薇被张启明叫住：“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周明轩经过她身边时，低声说：“别答应他做不可能的事。”
林薇走进总监办公室时，张启明正在看她之前做的策划案。
他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：“坐。
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接这个方案吗？”
林薇摇摇头。
“因为周明轩太护着你了。”
张启明笑了笑，把策划案推到她面前，“他改的那几个数据点，是你自己发现不了的吧？”
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星芒不养闲人，更不养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人，”张启明身体前倾，“三天后的方案，我要看到你自己的东西。
做好了，策划组组长的位置，就是你的。”
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严，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在张启明的脸上，一半亮一半暗。
林薇看着他嘴角的笑，突然想起周明轩早上搬去小办公室时，背影在墙上投下的长长阴影。
她知道，这场职场游戏，从今天起，规则己经变了。
而她被猛地推到了棋盘中央，退无可退。
（第一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