蜗牛正在贴着玻璃往上爬，透过阳光留下了一道很亮的痕迹，就像谁不小心撒了一串星星。
她把玻璃瓶放在了课桌里面，生怕张大壮看见——昨天他撞奕远时的眼神，就像要把人打死一样。
课本摊在桌子上，密密麻麻的字就像一堆乱窜的蚂蚁。
王晴盯着“岳阳楼记”西个字发呆，鼻尖飘过一阵肉香。
她低头一看，看见书包拉链没有拉严，露出用塑料袋包着的肉包子，是今早奕远给的。
掌心还残留着包子留下的温度。
她悄悄地把拉链拉紧，听见斜前方传来翻书声——奕远坐在那儿，背挺得很首，阳光照在课本上投下一点细碎的金斑。
下课铃响起，张大壮带着两个人堵在了奕远桌前。
“奕大班长，行啊，学会护着小杂种了？”
张大壮的声音很粗。
他故意推了一下奕远的胳膊，铅笔盒“啪”地一下掉在了地上，里面的橡皮滚到了王晴的脚边。
王晴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，手指刮着课桌边缘。
她看见奕远捡起铅笔盒，动作慢悠悠的，准备捡起橡皮时，指尖在她鞋边停顿了一下，往上看了她一眼，随后捡起。
“说话注意点。”
奕远把铅笔盒放在了桌上，声音很平静，“老师说再让她看见你们欺负人，就请家长。”
张大壮的脸气的很红，想说什么，却被旁边的人拉了拉。
王晴这时才发现，班主任正站在教室后门，眼神冷冷的扫了过来。
张大壮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，经过王晴座位时，故意用脚踢了下她的桌子腿。
桌子晃了晃，里面的玻璃瓶差点掉了下来。
王晴慌忙挡住，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瓶时，才发现手心全是汗。
“没事吧？”
奕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，站在了她的桌子旁。
“下次他们要是再找事，你就告诉老师。”
王晴没有说话，低头看着玻璃瓶里的蜗牛。
它爬到了瓶口，正用触角轻轻碰着盖子，好像在试探些什么。
“它好像想出来。”
奕远也凑过来看，呼吸落在她耳边，“课间操去花坛放了它吧？”
王晴的耳朵有点发烫，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出声，比早上那句”不是“清楚了些。
奕远眼睛一亮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：“你声音还挺好听的”上课***响时，他己经回到了座位。
王晴这时看了看课本，忽然觉得上面的字好像也没那么乱了。
课间操的音乐声音很大，王晴跟着队伍晃晃悠悠，她的鞋在地上蹭出“吱呀”声。
她看见奕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，动作很标准就像教科书一般，阳光照在了他身上，蓝白色的校服好像发着光。
解散时，她刚想刚想往花坛走，就被奕远拉住了手腕。
“往这边走，张大壮他们在那边抽烟。”
他指了指操场另一头的梧桐树下，那里果然蹲着几个人影。
王晴被他拉着穿过人群，手腕处传来暖暖的温度，比早上那个肉包子还要暖。
她低着头，看见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走，偶尔也会交替在一起。
花坛里的三叶草沾着露水，亮晶晶的。
王晴蹲下，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蜗牛。
蜗牛好像等不及了，立刻探出头，顺着她的指尖爬进了花坛，留下一道银亮的痕迹。
“它好像认识路。”
奕远蹲在她旁边，手指拨弄着一片三叶草，“昨天就是在这棵蒲公英下面发现的。”
王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果然有一棵蒲公英，白色的绒球像一把小伞。
她忽然想到今早窗台的麻雀，还有那一块面包。
“你经常喂麻雀吗？”
奕远忽然问到。
王晴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他看见自己早上放面包了。
她点了点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掐着三叶草的叶子。
“我家阳台也有麻雀，”奕远说，“我妈每天都撒一点米，说它们是报喜的。”
风穿过梧桐树，沙沙的响。
王晴看着花坛那只慢慢爬远的蜗牛，忽然觉得，时间好像变慢了。
上课***响前，他们往教学楼走。
经过宣传栏时，奕远突然停下脚步。
“你看，他指着一张海报，”学校下周有画画比赛，主题是‘我的朋友’。”
海报上画着几个小朋友手拉着手，笑得很开心。
王晴的心跳了跳，想起书包里那个肉包子和那只蜗牛。
“你不是喜欢画蜗牛吗？”
奕远看着她，“可以画只蜗牛当朋友啊。”
王晴低下头，没说话。
她的草稿本上确实画满了蜗牛，扭扭歪歪的，有的背着花，有的顶着叶子，都是她偷偷画的。
“我帮你报名吧？”
奕远要了一张报名表，随后拿出了一支笔，“就写你的名字。”
王晴想摇头，却看见他己经在“姓名”那一栏写下了“王晴”两个字，笔画工整，字很好看。
“交上去了啊。”
他把报名表对折，塞进了口袋，“输了也迷失，就当玩了。”
王晴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口袋。
下午第一节课就是美术课，老师让画自己喜欢的动物。
王晴拿出铅笔，犹豫了很久，终于在纸上画了一只蜗牛。
蜗牛的壳是彩色的，壳上画满了星星和月亮，旁边还有一棵蒲公英，绒球被风吹散了，白色的种子就像一群小伞。
画到一半时，她抬起头，看见奕远正在往这边看。
见他看了过来，她赶紧低下头，耳根却红了。
王晴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，随后继续画那只蜗牛。
放学时，王晴收拾书包，摸了摸那个肉包子——还在，被塑料袋包得好好的，香味好像更浓了。
走出教学楼，奕远果然在等她，手里拿着个塑料袋。
“我妈今天做了几个糖包，给你两个。”
他把塑料袋递给她，“热乎乎的，甜的。”
王晴接了过来，袋子暖暖的。
她想起早上的肉包，现在的糖包。
“谢谢。”
这两个字她说得很轻，却很清楚。
奕远笑了，“不客气。”
他指了指她的书包，“画画别太晚，明天还要交作业呢。”
王晴点了点头，看着他跑向公交站。
车来了，他上车时还冲她挥了挥手。
巷口的风带着晚饭的香味，王晴捏着那袋糖包，脚步比平时快了点。
看见自家院墙上的牵牛花开花了，紫色的，像小喇叭。
走到窗台边时，那只麻雀又来了，正啄着她早上放的面包屑。
王晴站着看了会，把书包里的肉包子拿出来，掰了一小块放在了窗台上。
麻雀蹦跶过来，叼起那一小块肉包，扑腾着翅膀飞走了。
王晴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橡皮，忽然觉得，今天的晚霞好像比平时红了点，连继父房间的呼噜声，似乎也没那么刺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