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回笼的瞬间，冰冷的触感最先从指尖传来。

我低头，看见一份摊开的离婚协议。纸张雪白，黑色宋体字清晰刺眼——财产分割、自愿离婚、签字栏……熟悉的场景，连空气中飘散的、周铭身上那款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都一模一样。
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“……苏晚身体不好，性子又软，离了我她活不下去。你不一样，林臻，你从来都这么强势，没了我你只会过得更好。”周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，带着他惯有的、那种高高在上的评判和理所当然，“这套房子和车留给你，公司现在正在上升期，不能分割，算我补偿你的。”

我猛地抬起头。

对面，周铭穿着那身剪裁昂贵的西装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……厌烦。仿佛坐在这里跟我多待一秒都是煎熬。

就在几分钟前，不，就在我“死”前，他还握着我的手，泪流满面地忏悔，说他对不起我，说他被苏晚骗了，说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放开我。

可笑。

老天爷居然真的让我重来了。重回到了这个我人生彻底脱轨的十字路口。

上辈子，就是此刻，他这番 comparing me to his precious 白月光的话像淬毒的刀子，扎得我体无完肤。我哭过，闹过，歇斯底里地质问过，最后却只换来他更深的厌恶和一句“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，连苏晚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，她从来不会这样失态”。

然后我签了字。像个战败的俘虏，丢盔弃甲，只拿着他施舍的一点“补偿”灰溜溜地滚出他的世界。

结果呢？

我“强势”地一个人挣扎，看着他和他那朵“柔弱不能自理”的白月光步步高升，恩爱甜蜜，成为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。而我，却在一次次的求职碰壁和创业失败中耗尽所有，最后在贫病交加中孤独终老。临死前才知道，我所有的不顺遂，背后都有苏晚那双“柔弱”的手在轻轻推动。

周铭知不知道呢？或许知道，或许不在意。在他眼里，苏晚是天使，是需要他呵护的菟丝花，而我就是路边杂草，活该被践踏。

“林臻？我在跟你说话，你听见没有？”周铭见我不语，只是盯着他，眉头不耐地皱起，“痛快把字签了，对你我都好。拖下去没意思。”

我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腥气，指尖在协议上轻轻点过。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。

是了，这不是梦。我真的回来了。

强势？没了他会过得更好？

好啊。

那就如你所愿。

我扯开嘴角，一个冰凉的笑缓缓绽开。拿起那支他准备好的万宝龙钢笔，冰凉的金属笔身硌着指尖，触感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我开口，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，“拖下去，确实没意思。”

周铭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，愣了一下，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，但很快又被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取代。他大概觉得，我终究是那个“识大体”、不会让他难堪的林臻。

我垂眸，目光掠过财产分割那一栏。房子，车？加起来不过是他身家的九牛一毛。他苦心经营的公司，即将迎来一轮关键的融资，估值翻倍就在眼前，他倒是捂得严实。

笔尖落下，流畅地签下“林臻”两个字。比上辈子签得更加果断，更加力透纸背。

最后一笔落下，我扔开钢笔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
周铭明显松了口气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，甚至难得地对我露出了一个堪称“温和”的表情：“林臻，谢谢你。以后……以后我们还是朋友。”

朋友？我心底冷笑。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，再看你的苏晚会不会把你当朋友。

“不必了。”我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，站起身，“周铭，祝你和你的白月光……锁死一辈子，千万别来祸害别人。”

我的祝福说得意味深长，带着他听不懂的讥讽。

他眉头又皱起来，似乎不满我的“刻薄”，但终究没说什么，大概觉得反正离婚目的已达到，懒得再跟我计较。

我拎起包，转身就走，没有丝毫留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