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踏上了寻找母亲的道路。
近处的森林入口早己被长满尖刺的不知名植物遮盖，三人便决定沿着公路前进。
柏油路面早己被野蛮生长的根系撕裂、拱起，像一条被巨兽啃噬过的脊骨，残破地延伸向灰绿色的地平线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气味，还有一种，来自更深处、更古老土壤的、潮湿的土腥。
这味道无处不在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，成为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“生机”。
这时，父子三人发现了一辆几乎被藤蔓完全吞噬的破旧轿车，像一头搁浅在绿色沼泽里的铁兽，歪斜地停在曾经是高速公路的断裂处。
车顶覆盖着厚厚的、油亮肥厚的墨绿色苔藓，车窗则被一种坚韧的、布满倒刺的藤蔓死死缠绕，只留下几道狭窄的缝隙，透进昏暗、斑驳的光线。
车内的空间因此显得格外逼仄、压抑。
三人决定，停在此处，稍作休整。
林振国坐在驾驶座上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他布满老茧、指节粗大的手，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横放在膝盖上的那把钢刀。
借着透过藤蔓的稀薄光线、如同稀薄血浆般的光线，能隐约看到那光滑的木头上，似乎刻着一个娟秀的字迹——“芳”。
他的动作专注而机械，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仪式感，仿佛能从那冰冷的金属和温润的木头上汲取某种支撑下去的力量。
额角一道新鲜的划痕，边缘微微红肿，凝结着暗红的血痂，像一道狰狞的烙印。
沉默在车内发酵，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“爸，”副驾上，十六岁的林强终于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沉寂。
他声音有些干涩，目光透过藤蔓的缝隙，死死盯着外面那一片疯狂扭动的、色彩诡异的植物丛林。
“我们……还要走多久？”
他问，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石子。
林振国擦拭钢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只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，扫过儿子年轻却写满疲惫和焦虑的脸庞。
“走到找到你妈为止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如同砂纸摩擦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、磐石般的坚定。
那语气里没有犹豫，没有退路，只有一条被绝望和决心铺就的单行道。
后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十二岁的林浩蜷缩在那里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变形、印着卡通图案的小书包。
他的脸色苍白，嘴唇有些干裂，身体微微发抖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听到父亲的话，他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，把小书包抱得更紧，将大半张脸都埋了进去，只露出一双又大又黑盛满了恐惧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，扫视着车内每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。
“哥……我饿……”林浩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。
胃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、揉搓，发出阵阵空洞的鸣叫，这生理上的折磨，比外面那些恐怖的植物更让他难以忍受。
林强心里一揪，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。
他迅速解开自己腰侧那个同样磨损严重的帆布挎包，在里面摸索着。
手指触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——几块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，几块包装纸几乎褪尽颜色的糖果，一个瘪瘪的水壶。
他小心翼翼地掰下小半块压缩饼干，又从仅剩的两颗糖果里拿出一颗，艰难地转过身，手臂伸长，尽量递到弟弟面前。
“给，小浩。”
林强的声音努力放得轻柔一些，“省着点吃。
林浩的眼睛在看到食物时亮了一下，飞快地伸出手，几乎是抢过去那半块饼干和糖果。
他先珍惜地把糖果塞进小书包最里面的夹层，然后才狼吞虎咽地啃起那硬邦邦的饼干，噎得首伸脖子。
林振国看着这一幕，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，擦枪的动作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。
他何尝不知道食物的匮乏，但每一次回头，每一次看到儿子们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对母亲的依赖，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心脏。
他必须前进，只能前进。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，那混杂着***与刺鼻的空气灼烧着肺叶，沉声下令：“收拾东西！
我们得离开这个鬼地方，在天黑前找到下一个能躲的落脚点！”
林强用力点了点头，迅速将仅剩的物资收拢好，检查了一下绑在腿侧的简陋砍刀——那是用一根断裂的拖把杆和一块磨尖的铁皮绑成的。
林浩也慌忙把小书包背好，紧紧系上带子，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