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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遍门规,陆昭昭抄到快天亮了都没抄完。

师叔道衍查岗时,看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硕大的黑眼圈,最终还是摆摆手放她走了。

回到房间,陆昭昭困得眼皮打架,却又完全睡不着,干脆又爬起来跑到书桌前梳理信息——按说,顾云兮心底善良不记仇,萧彻的注意力又锁死在顾云兮身上,只要陆昭昭不再在男女主的感情中横插一脚,其实她只用搞定江隐就可以了。

可最大的问题就是,她不确定江隐这个时候有没有记恨原主。

毕竟,江隐是一个非常擅于忍耐的人。

在鹤归山期间,为了不给掌门添麻烦,除了那晚在温泉边,江隐几乎从没还过手。

也许……江隐从小到大被折磨多了,这点程度的委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!

陆昭昭自我安慰。

死瘸子,你是个什么东西?

以你这***的身份,你连给萧彻提鞋都不配!

念头刚起,原主说过的话猛地撞进陆昭昭的脑海,吓得她把头甩成了拨浪鼓。

“不可能不可能!

这么过分的人身攻击怎么可能是‘这点程度’!

是个人都会记恨,更何况……”是报复心极强的江隐……陆昭昭汗流浃背了。

她思来想去,还是只有安抚江隐,消除他对原主的怨恨一条路,以确保自己将来不会被报复。

还得再加把劲啊……※天光大亮,演武场里己经有不少弟子在扎堆站着闲聊。

陆昭昭一眼就看到了一瘸一拐而来的江隐。

他穿着一身有些显旧的黑衣,和其他着统一服饰的弟子显得格格不入,顶着所有人嘲讽的打量和小声议论,一路跛着脚走到最边缘的角落。

陆昭昭深吸一口气,脸上堆起职业假笑,小跑着凑了过去。

“江隐,你用朝食了吗?

我给你带了饼子,还热着呢。”

江隐的情况特殊,没有亲传的师父,也不算是正式弟子,所以每日修行之前,他还得和其他山门弟子一样先去打杂。

小说提过,他常常都赶不上公厨的饭点。

然而江隐却充耳不闻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。

陆昭昭锲而不舍,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好的酥饼递过去说:“我今日去公厨的时候晚了些,剩的东西不多。”

江隐真的很想当没陆昭昭这个人,无奈她今日之举实在是太反常,己经引来不少人的注视。

江隐很反感他人的关注。

尤其是这种探究和打量的视线。

他眉心轻敛,横眼看向笑容可掬陆昭昭,轻声吐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字——“滚。”

陆昭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,而后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,还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
“还是你想吃馒头?”

“……”又是馒头……江隐眉梢微抽。

“昭昭!”

正当江隐差点要当众给陆昭昭难堪之际,一个女弟子却突然走过来一把薅住了陆昭昭的手。

她先是鄙夷的看了眼阴沉着脸的江隐,而后将陆昭昭拉回了前排的位置。

“你疯了?”

那女弟子压低了声音说:“就是这瘸子害得你被罚抄写门规,你怎么还赏他吃食?”

陆昭昭瞅了她一眼,从记忆里认出这女弟子是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,唐婉儿。

“你这话,有点过分吧。”

陆昭昭说。

唐婉儿一脸奇怪的回瞅陆昭昭:“过分?

你不也说他身份低贱,谋害亲爹,所以才找人教训他的吗?”

“……”鹤归山上的弟子,大多都有来路。

例如原主,是大邶朝首富之女。

再例如女主顾云兮,是大邶朝的下一任圣女。

再再例如男主萧彻,则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,隐姓埋名参加变形计的大邶朝九皇子。

总归都是有些背景或是实力的。

但江隐,是个例外。

他不是自己求入山门的,而是鹤归山掌门捡回来的。

江隐的父亲天资不足却痴迷修炁,总认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,首到江隐出生后,才一朝梦碎。

江父原本打算好好栽培江隐,却在过程中愈发嫉妒自己儿子的天资和根骨。

他开始怀疑江隐并非自己的亲生子,手段也逐渐暴烈残酷。

在发现江隐的体质对蛊毒有一定抵抗力后,甚至用江隐的身体养蛊炼药,打算把江隐的本源之炁转到自己身上。

为此,江隐被江父弄断了一条腿,身中多种蛊毒却不死,日夜遭受折磨。

他被鹤归山掌门捡到后,并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,只说江父己经死了。

在鹤归山,没人清楚江隐那些惨痛经历的细节,却几乎人人都怀疑江隐弑父,包括掌门玄同真人。

所有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。

现在听唐婉儿再次强调这个怀疑,陆昭昭心里不免有些难受。

回头一看,又正好瞧见角落里的江隐正有些艰难的盘膝,动作看起来有些怪异。

伴随着西周小声的窃笑,陆昭昭更是觉得心酸。

在鹤归山,江隐就是最低的存在。

没有依靠,也没有朋友,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。

而原主,则是最过分的那个。

陆昭昭背了原主大锅,有苦说不出,只能闷声闷气的道:“我以前是没素质,现在我想积点德。”

“积、积德?”

唐婉儿一脸错愕。

“况且弑父只是传闻,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不清楚,你别传这些了,跟我一起积德吧。”

陆昭昭闷闷不乐的坐到了自己蒲团上,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,却见角落里的江隐低垂着头,不知为何身形有些僵硬。

是腿疼吗?

陆昭昭略微有些在意的收回了视线。

再无人会关注的角落里,闭目静炁的江隐眼睑轻颤——静炁是基本功,新入门的弟子都要花很长时间在这个步骤。

然而这样的基本功,早在十年前,江隐就在更为严苛的条件下学会了。

眼下他虽看似打坐静炁,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陆昭昭的反应。

这样近的距离,以他的耳力,哪怕西周嘈杂,也能听得分明。

他清楚的听到陆昭昭与唐婉儿的谈话。

可是,为何?

这样维护他,也是在为之后进一步的羞辱做准备?

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……江隐缓缓抬眼,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,落在坐在前排的陆昭昭的背影上。

阴郁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疑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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