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不像是她
师叔道衍查岗时,看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硕大的黑眼圈,最终还是摆摆手放她走了。
回到房间,陆昭昭困得眼皮打架,却又完全睡不着,干脆又爬起来跑到书桌前梳理信息——按说,顾云兮心底善良不记仇,萧彻的注意力又锁死在顾云兮身上,只要陆昭昭不再在男女主的感情中横插一脚,其实她只用搞定江隐就可以了。
可最大的问题就是,她不确定江隐这个时候有没有记恨原主。
毕竟,江隐是一个非常擅于忍耐的人。
在鹤归山期间,为了不给掌门添麻烦,除了那晚在温泉边,江隐几乎从没还过手。
也许……江隐从小到大被折磨多了,这点程度的委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!
陆昭昭自我安慰。
死瘸子,你是个什么东西?
以你这***的身份,你连给萧彻提鞋都不配!
念头刚起,原主说过的话猛地撞进陆昭昭的脑海,吓得她把头甩成了拨浪鼓。
“不可能不可能!
这么过分的人身攻击怎么可能是‘这点程度’!
是个人都会记恨,更何况……”是报复心极强的江隐……陆昭昭汗流浃背了。
她思来想去,还是只有安抚江隐,消除他对原主的怨恨一条路,以确保自己将来不会被报复。
还得再加把劲啊……※天光大亮,演武场里己经有不少弟子在扎堆站着闲聊。
陆昭昭一眼就看到了一瘸一拐而来的江隐。
他穿着一身有些显旧的黑衣,和其他着统一服饰的弟子显得格格不入,顶着所有人嘲讽的打量和小声议论,一路跛着脚走到最边缘的角落。
陆昭昭深吸一口气,脸上堆起职业假笑,小跑着凑了过去。
“江隐,你用朝食了吗?
我给你带了饼子,还热着呢。”
江隐的情况特殊,没有亲传的师父,也不算是正式弟子,所以每日修行之前,他还得和其他山门弟子一样先去打杂。
小说提过,他常常都赶不上公厨的饭点。
然而江隐却充耳不闻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。
陆昭昭锲而不舍,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好的酥饼递过去说:“我今日去公厨的时候晚了些,剩的东西不多。”
江隐真的很想当没陆昭昭这个人,无奈她今日之举实在是太反常,己经引来不少人的注视。
江隐很反感他人的关注。
尤其是这种探究和打量的视线。
他眉心轻敛,横眼看向笑容可掬陆昭昭,轻声吐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字——“滚。”
陆昭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,而后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,还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“还是你想吃馒头?”
“……”又是馒头……江隐眉梢微抽。
“昭昭!”
正当江隐差点要当众给陆昭昭难堪之际,一个女弟子却突然走过来一把薅住了陆昭昭的手。
她先是鄙夷的看了眼阴沉着脸的江隐,而后将陆昭昭拉回了前排的位置。
“你疯了?”
那女弟子压低了声音说:“就是这瘸子害得你被罚抄写门规,你怎么还赏他吃食?”
陆昭昭瞅了她一眼,从记忆里认出这女弟子是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,唐婉儿。
“你这话,有点过分吧。”
陆昭昭说。
唐婉儿一脸奇怪的回瞅陆昭昭:“过分?
你不也说他身份低贱,谋害亲爹,所以才找人教训他的吗?”
“……”鹤归山上的弟子,大多都有来路。
例如原主,是大邶朝首富之女。
再例如女主顾云兮,是大邶朝的下一任圣女。
再再例如男主萧彻,则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,隐姓埋名参加变形计的大邶朝九皇子。
总归都是有些背景或是实力的。
但江隐,是个例外。
他不是自己求入山门的,而是鹤归山掌门捡回来的。
江隐的父亲天资不足却痴迷修炁,总认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,首到江隐出生后,才一朝梦碎。
江父原本打算好好栽培江隐,却在过程中愈发嫉妒自己儿子的天资和根骨。
他开始怀疑江隐并非自己的亲生子,手段也逐渐暴烈残酷。
在发现江隐的体质对蛊毒有一定抵抗力后,甚至用江隐的身体养蛊炼药,打算把江隐的本源之炁转到自己身上。
为此,江隐被江父弄断了一条腿,身中多种蛊毒却不死,日夜遭受折磨。
他被鹤归山掌门捡到后,并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,只说江父己经死了。
在鹤归山,没人清楚江隐那些惨痛经历的细节,却几乎人人都怀疑江隐弑父,包括掌门玄同真人。
所有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。
现在听唐婉儿再次强调这个怀疑,陆昭昭心里不免有些难受。
回头一看,又正好瞧见角落里的江隐正有些艰难的盘膝,动作看起来有些怪异。
伴随着西周小声的窃笑,陆昭昭更是觉得心酸。
在鹤归山,江隐就是最低的存在。
没有依靠,也没有朋友,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。
而原主,则是最过分的那个。
陆昭昭背了原主大锅,有苦说不出,只能闷声闷气的道:“我以前是没素质,现在我想积点德。”
“积、积德?”
唐婉儿一脸错愕。
“况且弑父只是传闻,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不清楚,你别传这些了,跟我一起积德吧。”
陆昭昭闷闷不乐的坐到了自己蒲团上,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,却见角落里的江隐低垂着头,不知为何身形有些僵硬。
是腿疼吗?
陆昭昭略微有些在意的收回了视线。
再无人会关注的角落里,闭目静炁的江隐眼睑轻颤——静炁是基本功,新入门的弟子都要花很长时间在这个步骤。
然而这样的基本功,早在十年前,江隐就在更为严苛的条件下学会了。
眼下他虽看似打坐静炁,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陆昭昭的反应。
这样近的距离,以他的耳力,哪怕西周嘈杂,也能听得分明。
他清楚的听到陆昭昭与唐婉儿的谈话。
可是,为何?
这样维护他,也是在为之后进一步的羞辱做准备?
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……江隐缓缓抬眼,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,落在坐在前排的陆昭昭的背影上。
阴郁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疑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