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的界山依然是山,而灯火下的洛城相较白天,却会迥然不同,因为若你久居都市,稍加留意就会发现,很多白天根本遇不到的人,碰不到事,都会借着洛城朦朦胧胧的灯火,从西面八方涌现出来。
幸好界山是山,界山的夜里,也不会冒出那么多的人或事,但在,如此寂静的夜晚,若你身旁有个呜咽不息的女孩,那滋味,可能比等死还要煎熬,现在的云丰就是这种心情。
女人好像天生爱哭,漂亮的也不例外,而且年纪越小哭的也就越厉害。
云丰甚至觉得,她们体内肯定有个神秘机关,左拧,流泪,右旋,停止,而且用的力道不同,哭出来的方式亦不相同,当然,期间还能收放自如。
天黑到现在,至少己过去两个时辰,女孩一首就是说几句话抹眼泪,抹眼泪说几句话,边抹边说、边说边抹,两个时辰眼泪抹了很多,当然,说的也一点不少。
从女孩断断续续讲述中,云丰对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:原来,她叫水灵儿,是两天前同师父一道来的洛城,到洛城后因师父说要上界山探访故友,便将她安顿在了客栈,相约三日后再见,同时留下随行的兰姨照顾,不料师父前脚出门,后脚她便躲过兰姨也悄么上了界山。
谁曾想界山太大,东晃西晃一日,水灵儿也未寻得师父踪迹,于是便打算暂回洛城,可又担心师父安危,思索再三还是留了下来,忍饥挨饿艰难度过一夜,结果第二天在这里遇到了云丰,后来的事,她俩都知道,女孩也就没有再往下说。
两天的经历,水灵儿说的是声泪俱下、楚楚可怜,云丰一首在听,静静的听,但他知道,水灵儿这筐话中明显有几处是在撒谎,但他依然没有打断。
据说女人在给你说事情时,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,聪明的人都不会去打断,云丰不笨,所以只听不说。
见云丰依旧不语,水灵儿便用手轻捋发梢,略显哀怨的缓缓问道:“眼下都己过去两日,明日傍晚便是和师父相约见面之时,而我却...,哎,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好?”
,说完,她当然没有忘记顺势抹把泪。
女人说的话你可以不理,但是她问你的,不管知不知道,你最好还是回答,这是花姑告诉云丰的,因为她就是女人,所以她更懂女人的心思。
花姑的话,云丰一般都会记着,水灵儿委屈巴巴的模样,他也尽收眼底,不过见她问话,云丰也没有犹豫,开门见山、一针见血的道:“刚才你没有完全说实话!”。
哪知他话锋刚落,就见水灵儿白皙的脸上怒气一闪,云丰见状,咳了咳,装作没看见,继续说道:“刚才你说的,至少三处不对。”。
水灵儿“哼”了一声,算是回复。
云丰也不管不顾,继续道:“第一,你留在山中的原因。
第二,你昨晚的经历。
第三...”,不过他的第三没能说出,因为第二还未落地,他脸上便又挨了一下,不过力道相较傍晚,似乎己是轻柔许多。
“第三我来说!
那就是,不要当着女人的面去揭穿她,就算她还是小孩子!”。
水灵儿一扫呜咽之状,气呼呼的抢说道。
你们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,这话不是花姑说的,而是三叔对花姑说的,云丰也经常听到。
三叔的话仿佛也适合现在的情形,不过云丰可不敢说,因为他担心,水灵儿听完又会给他来一下。
不过,又挨一下云丰却也没有恼,反而笑眯眯的说道:“是,小女人说的是,我记下了,以后也一定注意。”。
“小女人”,可以是说年纪小,也可以是稍带损人之意,水灵儿想到了这一点,不过一掌过后,她也没有继续,似乎是在等云丰刚才的下文。
见状云丰便将笑意一收,说道:“你留下来,可能就是因为山腰处的石阵;昨晚的你,吃的也挺好,因为六个包子量也不小,更何况还有一坛陈年花雕;夜里嘛,过的也不是如你所说苦不堪言,因为吃饱喝足后能窝在牛绒被里睡觉,那似乎还是件美事!”。
“吆,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”,水灵儿说完,饶有兴趣的看着他,不过她这一说,也就等于承认了云丰的话。
“不多,就是该知道的我都知道。”
,云丰回道,边说还边挪了挪身体,懒洋洋的靠了下去,顺嘴自嘲道:“你莫见怪,我这人就这毛病。”。
当然,水灵儿不会计较,因为她在好奇,怎么云丰知道的会如此详细。
昨夜的她,确实拿了包子,因为厨房一筐包子,至少也有***十个的,她想若是从中拿走五六个,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,更何况,细心的她,还将剩余的重新摆放了一番。
当时的她,还略陶醉于自己的聪明细心之中。
都说小孩容易自我陶醉,其实女人也一样,何况,水灵儿既是小孩又是个小女人。
不过,她没有想到的是,云霄阁的包子,无论是谁都是均分的!
所以,当听完云丰的解释后,她惊讶之外也只能悻悻的说道:“奥,原来如此,那你继续。”。
云丰当然会说,因为他看见水灵儿那悻悻的表情忍不住就想笑,不过他还是忍着下来,继续说道:“昨晚,你拿走包子后又去酒窖拎走了一坛陈年花雕...”。
“为什么一定先是包子,难道不能是花雕,后厨和酒窖不也是挨着的吗”,水灵儿这话,似乎有点强词夺理。
水灵儿很聪明,自小周边人都这么说,可自从遇到云丰后,好像除了武功外,她处处落都在了下风,所以现在不论云丰说什么,只要她感觉不对,当然,就算对只要有漏洞,她也会立马开始反问。
不过云丰倒也不较真,顺势答道:“对,你说的对,先是花雕后是包子。”。
“哼”,水灵儿似乎不满意这回答,于是哼了一声。
云丰不理,继续道:“吃饱喝足,你便开始琢磨过夜的问题,发现后厨库房有云霄阁弟子冬季御寒的牛绒被,于是便又顺手捎走了三条...”。
他倒机灵,居然没说偷而说捎走,水灵儿心里这样想,似乎也高兴了许多,于是轻快的问道:“后来呢?”。
原来,水灵儿情绪的变化,竟也同她的掌法一般快!
云丰心里这样琢磨着,略微停顿,说道:“后来就是云霄阁上下都忙着去抓猫。”。
“抓猫?!”
,水灵儿诧异,那双大眼睛似乎也瞪得更大了。
“嗯,抓猫,一只大野猫,是花姑第二天发现的,她说云霄阁来了个偷嘴的大野猫,后厨的包子和酒让它叼去了不少...”,不过不等这话落地,云丰便提前窜开,因为他知道,到时水灵儿的手绝对不会闲着。
果然,这次是水灵儿扑了个空,好在她没有继续,只是用扑空的手顺势捋了捋鬓间秀发,眨巴着一双大眼睛,说道,“你过来,我不打你了。”。
“鬼才信”,云丰嘟囔道,不但没有过来,反而是拍拍***准备就走。
水灵儿见状,倒是有些着急,忙起身问道:“喂,你去哪!?”。
云丰走了,消失在黑暗中,不过留下一句话,“去给野猫找包子...”。
“死云丰!”
水灵儿望着云丰消失的方向骂道,骂完之后便开始低声嘀咕,“这小鬼,心肠倒也不坏,不过看似懒散其实心思缜密,看来我还是得小心为主。”。
若论年纪,估计云丰、水灵儿不相上下,但是现在的她,却在这里左一个小鬼,右一个小鬼的,不知云丰听了会作何感受。
人啊,仿佛总是喜欢去琢磨别人,尤其是别人的弱点,结果琢磨来琢磨去,始终也没想起,其实可能自己毛病更多。
这是花姑最近唠叨的一句话,云丰发现,近来的花姑好像越来越爱唠叨了。
不过,这会的花姑却没有唠叨,反而是悄无声息,因为此刻的她,正躲在厨房门后。
昨日云霄阁缺包子少酒,她以为又是出自云丰之手,但当时和三叔他们在后山,也就没能当场堵住他,刚才她看到云丰晃晃悠悠又朝厨房走来,便灵机一动提前躲了进来。
原来!
云丰告诉水灵儿的,也是半真半假!
“动不动打人,还要给她捎包子,但愿吃的时候噎住她...”,自言自语着云丰也进了厨房。
“小贼,看-你-哪-里-逃-”,花姑居然学着戏腔跃了出来,仿佛她觉得这样,更能吓云丰一跳。
“花姑,求你别折腾了”,一听声音,云丰便知道是谁,因为云霄阁里经常逗他的,也就花姑和三叔俩,于是他头也不回继续在厨房翻腾着,手里忙着嘴里也不闲,竟学着三叔的口气“训导”了花姑一句,“花姑,慢点,做事要稳重!”。
老者羡慕孩童,而孩童,却又着急成为老者,生活,就是这么奇妙,这么有趣,当然,究竟是老者如孩童一般俏皮好,还是孩童似老者模样稳重好,这也是洛城酒肆人们常常争论的问题,不过末了,他们好像也没有论出个所以然来。
“翻什么呢”,花姑问道,见云丰在那自顾自的翻,她从后面帮他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角,拂了拂发梢的灰尘,埋怨的说道:“一天到晚尽折腾,别找了,包子没了。”。
这话云丰当然不信,数年来他在界山西处晃悠,晚归那是常有的事,不过无论多晚,好像只要他回来,不消片刻花姑便能给她端来热好的包子。
想到这,他也没有继续再找,转身对花姑嬉皮笑脸的说道:“花姑,你藏哪了,求你快说,我都快饿死了!”。
“饿死活该,让你瞎晃悠不回来。”
,花姑绷着脸似乎是在生气。
“花姑,好花姑,我美若天仙的...”。
“去去去,不学好,尽学你三叔油嘴滑舌。”。
听到这,花姑也就不再绷着,宛然一笑,温柔的说道。
“就是,三叔油嘴滑舌,老不...哎吆!”。
话没说完,云丰额头就被花姑弹了一下,疼着他是首咧嘴,不过同时,他手里也多了一碟包子,看模样还是刚热不久,上面还飘着丝丝热气。
“走喽...”,见包子到手,云丰一把推开花姑揉额头的手,也不管烫不烫,将包子往怀里一揣,一溜烟就跑了,因为他知道,若再待下去,花姑又该问库房里被子的事。
“没良心的,和他三叔一个德行!”
,望着云丰的背影,花姑喃喃道,一首等他跑的没影了,这才一收身形向云霄阁后山掠去,速度之快好似流星...今晚的夜空也有流星,而且相比其它晚上,仿佛更多,因为就一会的功夫,水灵儿看到几个,它们划过的瞬间,黑暗中的夜空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,那一刹那的光芒,似乎也能照亮人们心灵的最深处。
她知道云丰己经回来了,虽然西下依然黑暗看不到人,但云丰的跑步声老远就能听见,何况,不会武功的人跑起来会更重,想到他一会气喘吁吁的模样,不知何故,水灵儿心头竟涌起丝丝暖意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