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:你们听过直播杀孩吗?不是剧本。是真的。那个拥有百万粉丝的“完美继母”,
每次直播背景音里都有她继子微弱的哼唱。第一天是完整的《小星星》。
第五天开始断断续续。第十二天,只剩下指甲抠刮瓷砖的嘶啦声。第十七天,
全网都在夸她新买的香薰机噪音真小时,那孩子已经彻底没声了。只有我知道,这不是失踪。
这是一场持续了十七天、被百万网友围观的谋杀。1我掐灭了今天的第七根烟。
烟灰缸已经满了,像我这堆满了废稿的脑子。办公室只剩我一个人,还有头顶那盏惨白的灯,
嗡嗡地响,吵得人心烦。右下角一个粉丝群弹窗疯狂闪烁,没完没了。手一滑,点了进去。
一条录屏链接弹出来。标题血红——“慈母泪崩,泣诉继子离奇失踪三日!”呵。
又是这种烂流量。手指已经挪到了关闭键上。孙婷?这名字有点眼熟。想起来了,
隔壁工位小刘前两天还念叨过,说什么“完美主妇”人设。行,我倒要看看有多完美。
我戴上了耳机。哭声先冲进耳朵。真敬业啊,这哭腔,带着颤音,尾音还往上扬,
生怕别人听不出她委屈。弹幕跟疯了一样刷“心疼”、“抱抱”、“姐姐不哭”。
我有点反胃。这演技,搁以前我们暗访组,能当反面教材。太浮夸。
每一个表情都在说:快看我,快同情我,快给我刷礼物。我起身去接水。回来的时候,
视频快到尾声。孙婷正对着镜头鞠躬,感谢老铁送的火箭。背景音乱糟糟的。特效音。
抽泣声。还有……我动作顿住了。什么声?极其微弱。像根细针,扎在一片嘈杂里。
若有若无。但……有调子。我猛地坐回去。把进度条往前拖了几分钟。音量键推到顶。
耳朵紧紧贴着耳机。女人的哭嚎放大到刺耳。我过滤掉它。屏蔽掉那些叮叮当当的礼物声。
全世界只剩下背景里的噪音。屏住呼吸。我……听到了。真的有一个声音。
从极深的地方传出来,很微弱。是一个小孩。在哼歌。调子是《小星星》。哼得断断续续,
气若游丝。可孙婷刚才对着镜头说什么?她说她儿子已经失踪三天了。三天?
这哼唱声是哪来的?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气,汗毛立了起来。我反复拉回那段。一遍。又一遍。
背景太吵了。我把音频轨道单独剥离出来。用最基础的软件降噪。
耳膜里充斥着电流的嘶嘶声。像在沙海里淘金。我死死盯着屏幕。出来了。更清楚了一点。
没错!就是《小星星》!虽然微弱,但那个旋律不会错!而且……它不在一个时间点出现。
我往前翻她更早的直播录屏。一天。两天……三天前!
她第一次发布孩子失踪消息的那场直播!我把音频对齐。心脏猛地一沉。
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。三天前的直播里,那哼唱声虽然弱,但还能听清调子。两天前的,
变得断断续续,有气无力。一天前的,几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喘息声,夹杂在旋律里。
直到今天这场……没了。彻底消失了。只有一片死寂。一个失踪了三天的孩子。
怎么可能在过去的每一天,直到昨天,还在她的直播间背景音里哼歌?!
这时间线根本对不上!巨大的荒谬感裹着寒意砸下来。
我盯着屏幕上孙婷那张哭得恰到好处的脸。她还在演。弹幕还在刷“心疼”。
而我耳机里循环播放的,是一个孩子正在消失的声音。这女人不对劲。
那孩子……那孩子到底在哪?!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失踪?!
一股熟悉的、几乎被我遗忘的战栗感从脊椎爬上来。那是以前挖到大新闻时的兴奋,
混合着面对未知黑暗的恐惧。烟瘾又犯了。我抖着手又点上一根。深吸一口。
尼古丁压下翻腾的胃液。我看着那循环播放的窗口。看着那个女人。声音哑得我自己都陌生。
2烟烧到了指尖。烫得我一哆嗦。猛地按灭在塞满的烟灰缸里。
“你没失踪……”“你一直都在,对不对?”我对着屏幕上那张泪痕交错的脸,
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。办公室静得可怕。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,和我的心跳。咚。咚。咚。
撞得胸口发疼。我猛地灌了一口凉透的咖啡。苦得让人清醒。不行。不能慌。得抓住它。
这感觉太熟悉了,像以前无数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。兴奋又恶心。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打开工作用的笔记本。新建文档。标题愣了半天,敲下两个字:“声音”。
第一行:时间线矛盾。第二行:哼唱内容《小星星》。
第三行:声音衰减轨迹清晰→微弱→消失。写不下去了。这算什么证据?一段背景杂音?
一个直觉?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。孙婷的粉丝能把我活撕了。我得找到更多。对,录屏。
不止这一个。她天天直播。每一天的!我扑到电脑前,手指因为兴奋和尼古丁过量微微发抖。
搜索“孙婷 直播录屏”。哗啦一下出来几百个结果。大部分是切片,剪好的高光时刻。
屁用没有。我要原片。完整的,未经剪辑的直播原片!找了几个所谓的“粉丝录屏组”。
全是剪辑过的马屁精内容。背景音?早就被他们用BGM盖得严严实实。时间戳?混乱不堪。
这群蠢货!他们是在帮凶手销毁证据!烦躁地抓了把头发。一根烟又叼在嘴上,没点。
不能放弃。一定有人录了原版。那种专门扒网红黑料的号!对!我换个思路,
搜“孙婷 黑料”、“孙婷 翻车”。结果更离谱。全是骂她抄袭文案或者穿假货的。
鸡毛蒜皮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窗外天都快亮了。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。我一无所获。
像个傻逼一样,对着一堆垃圾信息枯坐了半夜。就凭一段莫名其妙的录音,
一个时间线bug,能说明什么?也许真是我听错了。也许那是邻居家的孩子。
也许……是我太想抓住点什么,出现幻听了。挫败感像冷水浇头。瘫在椅子上。闭上眼。
耳机里好像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哼唱。像根蛛丝,快要断了。我不甘心。老子就不信了!
重新坐直。打开一个几乎快遗忘的加密通讯录。往下拉。找到一个代号——“耳蜗”。
一个欠我人情的家伙。顶级的音频处理疯子,就是脾气怪得像茅坑里的石头。
电话响了好久才通。那边是劈头盖脸一顿骂:“操!几点啊?催命呢?
”“帮我处理一段音频。”“没空!滚!”“背景音分离,找人声,很急。
”“你他妈……”“欠我那条命,该还了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冷下去。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发来。”他啐了一口,“妈的,就知道没好事。”我把那段最关键的三天录屏打包发过去。
“重点听背景,找一个孩子的哼唱声,对比时间衰减。”“知道了。”他语气不耐烦,
但我知道他接了活就会做到极致。“要快。”“等着!”挂了电话。心里稍微踏实了点。
技术上的事,交给疯子。我的战场不在这里。天已经蒙蒙亮了。我得去个地方。
李小默家的小区。光有声音不够。我需要锚点。
需要能把这段虚无缥缈的声音钉死在现实里的东西。套上外套。拉开门。清晨的冷风灌进来,
吹得我一激灵。脑子清醒了不少。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。
孙婷的直播窗口还定格在她那张哭泣的脸上。我盯着她。一字一顿。“你等着。
”“我听见你了。”3手机震了一下。是“耳蜗”。一条冷冰冰的消息。“音频收到。
杂音像他妈一锅粥,给我点时间。”没多说一个字。这混蛋就这德行。但他说接了,
就一定会刨到底。我心里稍微定了半分。揣起手机,一头扎进清晨的冷风里。
必须去那个小区。光有声音不行。我得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面墙后面传出来的。
早高峰还没开始。城市像一台还没预热好的机器。我打了个车,报出小区名字。
司机从后视镜瞥我一眼。“哟,那边可是个‘网红盘’,贵着呢。”我没接话。心里冷笑。
网红?可不就是吗。车停在小区门口。绿化弄得不错,楼间距也宽。一看就价格不菲。
孙婷那点直播收入,能撑得起这地方?看来她那个跑长途的老公,没少往里填坑。
我没傻到直接去敲门。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晃。耳朵却竖得像天线。捕捉任何可能的声音。
小孩的玩闹声?唱歌声?什么都没有。只有保洁扫地的唰唰声,和几个遛狗老人低低的交谈。
太安静了。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。走到儿童游乐区。滑梯,秋千,都空着。这个点,
孩子们大概还没起床。有个大妈在旁边的健身器材上慢悠悠地晃腿。我走过去,
假装活动手脚。“阿姨,打听个事儿。”她警惕地看我一眼。“啥事?
”“听说咱这儿前几天有个孩子丢了?叫李小默?”大妈脸色一变,摆摆手。“可不兴乱说!
人家婷子说了,孩子是回老家了。”婷子?叫得还挺亲。“回老家?那怎么网上传是失踪了?
”“哎哟,网上那些话能信?”大妈压低了声音,“婷子多不容易一个人,带个孩子,
还得直播赚钱。肯定是有人眼红,瞎传的!”她完全被孙婷那套说辞拿捏得死死的。
我换了个方向。“那我可能听错了……对了阿姨,前段时间晚上,
有没有听见谁家小孩老唱歌?好像老是哼《小星星》?”大妈皱着眉想了半天。
“好像……是有那么点印象?夜里静,有时候是能听见点声儿。哪栋楼就不知道了。
”她指了指靠西边的几栋楼。“好像是那边传过来的?哎,记不清了,老了。”西边。
范围缩小了一点。但依旧是好几栋楼。我道了谢,往西边走去。一栋楼一栋楼地看。
试图找出一点不寻常。阳台晾晒的衣物。窗户的样式。什么都好。走到最靠里的一栋楼。
楼下围着个小花园,看着更幽静些。我抬头往上数。忽然,视线定在七楼的一个窗户上。
那家的卫生间窗户。窗玻璃内侧,靠近下沿的地方……好像贴着什么东西?
几张歪歪扭扭的卡通贴纸!奥特曼?还是恐龙?看不清。但绝对是小男孩会喜欢的东西。
是这里吗?心跳又开始加速。我死死盯着那扇窗。试图穿透玻璃,看清里面的样子。安静。
太过安静了。突然——那扇卫生间的灯,“啪”一下亮了!磨砂玻璃后映出一个人影!
看轮廓是个女人!她好像在移动什么东西?动作有点大。影子晃动着。
我下意识猛地后退一步,闪到一棵树后。心脏咚咚狂跳,几乎要蹦出嗓子眼。她在家?
这个时间点?她在卫生间里干什么?!我屏住呼吸,眼睛都不敢眨。
死死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。她停住了。好像在低头看着什么。然后,影子弯下腰。
像是在……拖拽?很用力。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。我手指冰凉,
赶紧掏出手机,对着那扇窗,把焦距拉到最大。录像!快录像!虽然隔得远,玻璃又磨砂,
什么都拍不清。但那灯亮着!那个人影在动!时间戳是现在!录了十几秒。灯,
“啪”一下又灭了。人影消失。窗口重新陷入沉寂,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只有那几张幼稚的卡通贴纸,还贴在玻璃上,沉默地看着我。我靠在粗糙的树干上,
后背全是冷汗。清晨的风吹过,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但我知道。不一样了。
那声音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音频文件。它有了出处。就是那扇窗。耳蜗的消息又来了。“妈的,
这背景音烂得可以。但……有点意思了。”“初步滤了一下,哼唱声衰减曲线非常明显,
不像自然消失。”“更像……被什么东西物理隔绝了,或者……没力气了。
”“给我半天时间,我把这条‘死亡曲线’给你做出来。”我看着消息。
又抬头看看那七楼的窗口。喉咙发干。“物理隔绝”?“没力气了”?我攥紧了手机。
屏幕硌得手心生疼。孙婷。你到底在那扇门后面,干了什么?4死亡曲线”。
耳蜗这四个字像冰锥子,扎进我太阳穴里,突突地跳。物理隔绝。没力气了。
我靠在冰冷的树干上,抬头死死盯着七楼那扇已经熄灯的窗。那几张幼稚的卡通贴纸,
像几只沉默的眼睛,也在看着我。卫生间的灯。那个女人影。拖拽的动作。所有这些碎片,
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,和耳机里那段衰减的哼唱声拼命往一块凑。像拼图。但拼出来的图案,
他妈的不像阳间的东西。我不能站在这儿。太显眼了。孙婷刚才在卫生间,
保不齐会往楼下看。我压低了帽檐,快步走到隔壁单元的门禁口,假装等人,靠墙缩着。
眼睛的余光却死死锁着那个单元门。心跳还没缓下来。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。
不能干等耳蜗的“曲线”。那玩意儿就算做出来,也只是佐证。我需要更硬的东西。
能砸穿那女人谎言的硬货。邻居?对,邻居!刚才那大妈指了方向,但说得含糊。这栋楼!
就在这栋楼里找!必须找到听过那歌声的人!现在!马上!
正好有个老头拎着鸟笼子从单元门里晃出来。我赶紧凑上去,脸上挤出点笑。“大爷,
打扰一下,问个事儿。”老头瞥我一眼,没停步。“咱这栋楼,有没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?
叫李小默的?”老头脚步顿了一下,眉头皱起来。“李家那孩子?不是回老家了吗?
”又是这套说辞!“不是,大爷,您前段时间晚上,大概……晚上八九点以后,
听没听见谁家小孩老唱歌?就哼歌,好像是《小星星》?”老头眯着眼想了一会儿,摇摇头。
“没留意。老了,耳朵背。”他打量着我,“你谁啊?问这干嘛?”“我……我是报社的,
做个邻里噪音的小调查。”我扯了个谎。老头“哦”了一声,明显没了兴趣,
拎着鸟笼子晃悠走了。不行。这样问太直接了,打草惊蛇。而且,这楼里住的人,
似乎都被孙婷那套“回老家”的说辞统一过口径了?还是他们真的都没听见?我不信。
那哼唱声虽然微弱,但夜深入静时,隔壁邻居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?
除非……除非那卫生间做了特殊的隔音?或者,邻居听到了,但选择了沉默?心里越来越冷。
比早上的风还冷。我在楼下绿化带的长椅上坐下,摸出烟,又塞回去。不能抽,太显眼。
眼睛盯着单元门。像个潜伏的猎手,其实心乱如麻。时间一点点爬。上班的人开始出来了。
一个个睡眼惺忪,行色匆匆。没人留意角落里像个流浪汉一样的我。突然,单元门又开了。
一个穿着睡衣、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女人,打着哈欠出来扔垃圾。看她那疲惫的样子,
像是个夜猫子,或者需要熬夜照顾孩子的?机会!我等她扔完垃圾转身时,快步走了过去,
声音尽量放平缓。“您好,打扰一分钟。”她吓了一跳,警惕地看着我。
“您是不是……经常晚上睡得比较晚?”我问。她愣了一下,点点头:“啊……是,怎么了?
孩子闹觉。”有门!“那您前段时间晚上,大概九十点以后,有没有听见楼上或者隔壁,
有小孩哼歌的声音?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,后来没了。”女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。
眼神有点闪烁。她下意识地抬头,往上瞟了一眼。方向……好像是七楼!我心里猛地一紧。
“好像……是有点印象?”她语速有点快,压低了声音,“就……老是那一个调子,
怪瘆人的……后来好像就没了……”她顿了顿,又赶紧补充。“哎,我也没太听清,
可能听错了。你别跟别人说啊。”她说完,像躲瘟疫一样,赶紧拉开门禁钻回了楼里。够了!
这就够了!她听到了!她确认了那歌声的存在和消失!而且她下意识看的方向就是七楼!
我激动得手指发麻。差点想吼出来。这就是人证!虽然她不敢明说,但她的话,
和耳蜗的音频分析,和那个卫生间窗口……全对上了!我猛地站起来。得立刻回去!
把这一切都整理出来。声音、时间线、人证、那个窗口……所有这些碎片,
正在汇聚成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。手机又震了。是耳蜗。这次发来的是一个音频文件,
和一行字。“曲线拉出来了,自己听。妈的,真不是人的干事。
”我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机点开。经过处理的音频,背景噪音被压到最低。
那段哼唱声被凸显出来。第一天,声音虽然弱,但调子基本是完整的,
甚至能听出一点孩子的稚嫩。第三天,开始断断续续,气息不稳,像喘不上气。第七天,
已经微弱到需要极大音量才能捕捉,旋律支离破碎。
第十天……只剩下极其微弱的、类似叹息的气音,几乎淹没在电流声里。
第十五天……一片死寂。一条清晰无比的、令人窒息的衰减轨迹。一条冰冷的“死亡曲线”。
我站在原地,四肢百骸都往外冒寒气。耳朵里还在回荡着那最后一声近乎虚无的叹息。
街上的车流声、人声仿佛瞬间退得很远。世界安静得可怕。我慢慢抬起头。
再次望向七楼那扇窗。阳光照在玻璃上,有些反光。那几张卡通贴纸,看不真切了。
但我知道。他就在那里面。他从来没有失踪过。他一直都在。我转过身,快步离开小区。
脚步越来越快,最后几乎跑了起来。风刮过耳朵。我得回去。把这一切钉死。孙婷。你的戏,
该落幕了。5风刮在脸上,像刀子。我几乎是跑着冲回办公室的,肺叶火辣辣地疼。
砰地一声甩上门,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,大口喘气。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,咚,
咚,咚,砸在耳膜上,响得吓人。那个年轻女人闪烁的眼神。她下意识瞟向七楼的那一眼。
还有耳机里,那条冰冷平滑、一路坠向无声的“死亡曲线”。
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冲撞,尖叫着要拼凑出一个我不敢细想的真相。
“他没失踪……”“他就在那里面……一直都在……”我走到电脑前,手指冰凉,
打开那个命名为“声音”的文档。光标在空白处闪烁。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疯狂打字。
点:- 邻居A年轻母亲口头证实:约两周前夜间持续听到微弱童声哼唱《小星星》,
后期消失。所指方位与孙婷家吻合。- 耳蜗音频分析:哼唱声存在明显非自然衰减轨迹,
历时约15天,直至完全消失。与“失踪三日”说法严重矛盾。
空间锚点:- 孙婷家卫生间窗口发现卡通贴纸男童喜好。
- 今日清晨约6:15,观察到卫生间灯突然亮起,内有女性人影进行疑似拖拽动作,
持续约一分钟后灯灭。敲下最后一个字。我靠在椅背上,看着屏幕。白底黑字。一条条,
一项项。冷硬,清晰。像一块块冰冷的砖,正在垒起一堵墙,
一堵能把那个叫孙婷的女人彻底困死的墙。但这还不够。这些都是间接证据。
音频可以说是伪造。邻居可以说听错了。窗口的影子?更是模糊不清。
我需要更直接、更无法辩驳的东西。李建国。那个跑长途的父亲。
他是唯一一个能合法进入那个空间、并且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人。他是突破口。
也可能是……最大的变数。我找到之前试图联系他时留下的那个号码。犹豫了一下,
没直接打电话。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。措辞极其谨慎。没有提我的任何推测和证据。
只是说,我是记者,关注到您孩子的事情,了解到一些可能存在疑问的细节,
希望能向您核实几个关于小默生活习惯的问题,比如他平时喜不喜欢唱歌?最喜欢哼什么歌?
这对厘清一些传言很重要。短信发出去。像石沉大海。每一秒的等待都无比煎熬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,恨不得把它盯穿。烟点了一支又一支。办公室烟雾缭绕。他会回吗?
他是相信孙婷,还是心里也有疑虑?或者,他根本就是……知情的?这个念头冒出来,
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那是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绝望。如果知情,是那种状态。
突然——手机屏幕亮了!一条新短信!来自李建国!我猛地抓起来,手指都有些抖。点开。
只有短短一行字。像淬了冰。“我儿子的事,跟你没关系。别再问了。”心一下子沉到底。
他还是选择了封闭和拒绝。被孙婷洗脑了?还是单纯地不想再触碰伤口?这条路,堵死了。
操!我烦躁地把手机摔在桌上。唯一的直接线索,断了。
难道真要等到耳蜗做出更精细的分析?或者再去小区蹲守,指望孙婷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?
太慢了!每一天过去,证据都可能被销毁,痕迹都可能被抹得更平!不行。不能等。
我猛地站起来,在逼人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。像一头困兽。
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孙婷直播间的入口。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出来,瞬间攫住了我。
她不是喜欢直播吗?她不是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吗?那她就该知道……注视她的,
不止是那些捧着她的粉丝。还有可能,是索命的鬼。我坐回电脑前。
打开一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、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社交媒体小号。头像空白,
名字是一串乱码。然后,我点进了孙婷的直播间。她正在直播。插花。
手指优雅地修剪着枝桠,对着镜头浅笑,语气温柔地讲解搭配技巧。
弹幕一如既往地飘过各种赞美。“婷姐手真巧”、“岁月静好”、“羡慕姐夫”。
完美无瑕的画面。我看着,胃里一阵翻腾。我深吸一口气。手指放在键盘上。然后,
敲下了第一句话,用那个小号。“小默以前,也喜欢听你唱歌吗?”发送。
这句话混在一堆“好看”、“美美美”的弹幕里,像一滴冰水掉进油锅,瞬间就消失了。
她似乎瞥了一眼弹幕池,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继续微笑着插花。没反应?没看见?
还是……看见了,但无视了?我继续敲。更直接一点。“他哼《小星星》的时候,
调子总跑偏吗?”发送。这一次,她修剪花枝的动作,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。几乎难以察觉。
但一直死死盯着屏幕的我,捕捉到了。她的嘴角似乎绷紧了一线。
虽然下一秒她就恢复了完美笑容,但那一瞬间的凝滞,错不了。她看到了。她听懂了。
心脏开始狂跳。有种冰冷的兴奋感顺着脊椎爬上来。对,就是这样。叩击那层完美的外壳。
让她知道,有人听见了。我打出了第三句话。直指核心。“他最后……还哼得出来吗?
”这句话发送出去的瞬间。屏幕里。孙婷正在拿起另一支花。她的手指,
突然很明显地抖了一下。那支花没拿稳,掉在了桌上。她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一分,
虽然很快用低头捡花的动作掩饰了过去。再抬起头时,笑容还在,但显得无比僵硬,
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。她甚至下意识地往镜头之外、可能是卫生间方向的位置,
飞快地瞟了一眼。弹幕里有人问:“婷姐怎么了?”“手滑了吗?
”她赶紧解释:“没事没事,有点累了。”我靠在椅子上,长长地、无声地吐出一口气。
办公室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。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。我知道。我打中了。蛇被惊动了。
它从那个“完美母亲”的壳子里,微微探出了头,露出了冰冷的鳞片和惊慌的眼睛。
她开始害怕了。很好。我需要的,就是你的害怕。6屏幕里,孙婷捡起那支掉落的玫瑰。
指尖掐得死白。“没事没事,有点累了。”她对着镜头解释,声音有点发飘。
弹幕还在那刷“心疼”、“姐姐注意休息”。心疼?我心底冷笑。是该心疼。你的好戏,
才刚开场。我没再发任何东西。叩门砖已经扔出去了。响动已经造成了。再继续,
就是打草惊蛇。让她知道有人在盯着就行。让她慌。让她自己乱阵脚。我关掉了直播窗口。
世界重新陷入寂静。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余悸未平地撞着。刚才她那瞬间的慌乱,
那下意识的一瞥……像一针强心剂,又像一盆冰水浇下来。她怕了。
因为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。她知道那“歌声”的存在。她知道它消失了。她什么都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