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叫我“幽灵”,我捡到了一个“天使”。 她从天上掉下来,纯白的长裙沾满了污泥和鲜血。 我抢了她的东西,又把她藏在我那比棺材还小的家里。 她用仇恨的眼神看我。 可她不知道,我真正想做的,是把她所来自的那个世界,也一起拖进这无边的地狱。
机油、锈铁与湿尘混合的气味,是废铁镇的呼吸。
凌尘对这种呼吸习以为常。
他半跪着,身前是一台停机的“蒸汽蛛”。八足的货运机械,一条活塞连杆断裂,瘫在泥泞的巷道里,像一头被折断肢骨的巨兽。巷口挤进来的瓦斯灯光昏黄粘稠,勾勒出他清瘦的背影,一道孤独的几何图形。
他的手指在拆解外层护甲,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精准。***出的黄铜管道与咬合齿轮,比镇上劣质麦酒的香气更能让他感到存在。
“幽灵,还没好?”
粗哑的声音截断了光线。一个叫“铁锤”的男人,魁梧的身形堵住巷口。压迫感随阴影一同降临。“老板在催。这批货运不出去,这个月的配给都会被扣光。”
废铁镇的人不叫他的本名。他们叫他“幽灵”。他像个数据异常的程序,总能让那些死去的钢铁重新执行指令。
凌尘没有回头。“快了。”他的声音很平,像一块被反复打磨的石头,没有少年人的清亮。“活塞杆变形,需要重新校准。”
“校准?”铁锤的声线里混杂着不耐,“上层界淘汰的‘MK-3’型,除了你,谁敢碰?”
上层界。
这个词让凌尘的手指出现一个微妙级的停顿。他抬头,视线穿过巷道上方纵横交错的管道缝隙。那里是一片永恒的灰。他知道,在那片翻滚着能量风暴的“罡风之墙”之上,是另一个世界。Aethelgard。洁净,光足,灵石资源像流水。
而他们,是“尘民”。是被系统遗忘在世界底部的冗余数据。
“好了。”他站起,拍掉手上的油污。备用连杆植入,一枚暗淡的灵石按入驱动核心。蒸汽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,八条金属长腿重新支撑起沉重的躯体,关节处的蒸汽喷口嘶嘶作响。
铁锤扔来一个小布袋,劣质灵石碰撞的闷响。这是报酬。
凌尘接过,没有多言,转身走向巷子更深处。他的“家”,一个由废弃集装箱改造的容身之所。
铁门吱呀作响。暖意混合着食物的香气。
“凌尘哥!”
几个孩子围上来,和他一样,是矿难的遗孤,是在废铁镇挣扎求生的野草。他将布袋交给一个叫阿木的男孩,指令清晰:“换食物和净水。”
他走向角落的工作台,从怀里掏出那枚通体漆黑的金属核心。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。在那场被上层界定义为“三号矿井瓦斯泄漏事故”的灾难中,它被发现于父亲的衣冠冢。
它不是灵石,无法被精神力点亮。它不是金属,无法被切割器损伤。
他闭上眼,精神力沉入其中。
一滴水落入死海。没有回应。
失败,和过去数千次一样。他睁开眼,自嘲地笑了笑。无法突破“启蒙”境界,一切名号都只是个笑话。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巨大的、撕裂空气的轰鸣。
集装箱剧烈晃动。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凌尘猛地冲到门口。所有人都跑了出来,望向同一个方向——镇子边缘的“骸骨场”。一道浓烟正从那里冲天而起。
“有东西……从天上掉下来了?”有人颤声说道。
天上?
凌尘的心脏猛地一跳。他抬头望向那片被“罡风之墙”封锁的天空。
他没有犹豫,对阿木下达指令:“看好大家,别出来!”
他攀上屋顶,沿着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钢架,朝着坠落点飞速奔去。他不是去凑热闹。上层界的东西,哪怕是残骸,也可能藏着他梦寐以求的完整零件,甚至……一颗纯净的灵石。
藏身于锈蚀的钢板后,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。
一艘小型的、线条流畅的白色飞艇。外壳由未知合金构成,此刻却像被撕开的纸片。
残骸旁,一个身影正从驾驶舱里爬出。
白色制服的女孩。银色长发在烟尘中散乱,像月光被玷污。她爬出两步就跌倒在地,发出痛苦的***。
上层界的人。活的。
凌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的视线被另一样东西捕获。
从女孩摔倒的口袋里,滚出了一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晶石。那光芒如此纯净,仿佛蕴含着一整片天空和海洋。
高纯度灵石。
凌尘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。那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。
“砰!”
远处一声枪响。“锈骨帮”的信号。嘈杂声正快速逼近。
不能再等了。
凌尘猛地窜出,直奔那块蓝色灵石。
女孩警惕地抬头,蓝色的眼眸因惊恐而睁大。她看到一个浑身油污的黑发少年冲来,眼中闪烁着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光芒。
凌尘一把抓起灵石。冰凉而纯净的能量从掌心传来。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,直接塞进怀里。
成了。
他转身就想走。
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刻,他的余光瞥见了女孩的腿。制服裤腿被划开,一根尖锐的金属碎片深深扎进她的小腿,鲜血正汩汩地冒出。
凌尘的脚步,停住了。
那红色,像记忆深处矿井里闪过的、某种不祥的信号灯。
该死。他暗骂了一声。
远处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清晰可辨。他没有时间了。
他猛地折返回来,在女孩惊愕的目光中,一把将她拦腰抱起。她的身体很轻,带着一种他从未闻过的、淡淡的清香。
“你……要干什么?”伊芙琳的声音因疼痛和恐惧而颤抖。
“不想死就闭嘴。”凌尘低吼一声,抱着她冲向了另一边的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