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我睁眼的时候,天色灰沉,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。从床上坐起身,
我目光呆滞的看向那被白雪覆盖住的宫墙,不同于记忆中太子府的院墙,冷宫的这堵墙很高,
把本就见不了多少的天光,分割成一块一块的,落在地上,像极了那年太子重金买来,
却被我失手打碎的铜镜。屋外寒风呼啸,
宫人们躲在屋外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送进我耳中——新帝登基了!我闭上眼,指尖冰凉,
轻生的念头如蛆附骨。曾经,我是太子妃,是长安城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,太子勤政爱民,
受百姓爱戴,因此先皇驾崩后,太子名正言顺继位,而我也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。
我与太子青梅竹马,自成婚以来感情也十分和睦,府中无一名姬妾,哪怕是以后成为帝后,
太子也许下空置后宫的承诺,一切都如当初父亲替她打算的那般,她的一生本该十分顺遂,
无上尊荣!企料登基当日,一本本莫须有的弹劾奏折堆积成山,
奏折中洋洋洒洒写满了我父亲与太子的桩桩恶行,原本拥簇太子的文武百官纷纷变脸倒戈,
直言太子品德败坏,不堪为君。更有甚者,竟当场将我父亲押下,要行五马分尸之刑,
场面乱成一团。太子气愤不已,看着底下一众臣子满目失望:“孤出世便被父皇封为太子,
在位二十多载勤勤恳恳,一心为国为民,如今你们却联合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来审判孤,
孤心凉矣!”他回眸看了眼仅一步之遥的皇位,
毫不犹豫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:“孤百口莫辩,造成今日局面,孤愧对父皇,既如此,
孤便一死自证清白,只是林将军何其无辜,孤死了便放过他吧,许他一家衣锦还乡吧!
”长剑没入胸腔,鲜艳的红染红了我的眼眸,我悲痛欲绝竟当场昏迷过去。
然而噩耗总是接二连三,我再次醒来时,
一百二十口人全部服毒自尽的消息……我的爹爹、娘亲白绫悬挂于林府的牌匾之前悬梁自尽,
爹爹的手中更是捏着一张认罪书!一时之间,林府被万民唾弃,墙倒众人推,
人人都拍掌说罪大恶极之人死得好。从前那些受过我照拂的百姓,
更是联合上书要求将我这个废妃处死。只是不知为何新帝却力排众议,保我一命,
只将我丢在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……指尖掐进掌心,传来阵阵疼痛,
我的目光落在床榻前的古琴琴弦之上,这把古琴是我十八岁生辰之时,
太子秘密派人制作了半载才制成的,琴弦锋利无比,割破肉体凡胎的脖颈,轻而易举。
“小姐,您这是做什么?!”琳儿大喝声唤回我的神智,掌心刺痛感也随之而来,
我若无其事收回手,轻轻擦拭古琴上那抹鲜艳的红:“没什么,只是如今世上没了牵挂之人,
苟活着也不过白白受尽屈辱罢了。”我生来骄傲,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“小姐,
您莫要这般想,我们林府,还有太子殿下能否沉冤得雪,就全靠您了!”2熟悉的男声传来,
我讶异转身,看见林质身影的时候,险些热泪盈眶。林质是父亲从前的部下,忠心耿耿。
我快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扶起:“你……你还活着……他们不是说,
我们林府所有人都畏罪自尽了吗?”林质咬紧牙关,声线不自觉提高:“什么畏罪自尽!
小姐,咱们林府众人死得冤枉!”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我认得,这是父亲的字迹,
虽然只有寥寥数笔,我却也仿佛看见了那夜林府究竟经历了什么……“小姐,
属下那日执行任务,侥幸躲过一劫,待属下回府之时将军与夫人已然遇害!
属下尾随那夜的黑衣人,找到了幕后之人!”闻言,我道:“是谁?”“是摄政王!
他觊觎皇位却名不正言不顺,干脆将太子一派全部屠戮殆尽,扶一个傀儡登基!
”“如今登基的新帝是先皇流落民间的私生子,据说只是一个书生,性格最是软弱,
现在把握朝堂之人是摄政王!”林质离开半晌,我才浑浑噩噩回过神来,
方才的求死之心不复存在。纵然摄政王位高权重又如何?太子与父亲母亲这般惨死,
我怎甘心就这般窝囊死去,若不复仇,九泉之下又如何有脸面去见他们?
破败的宫殿院门虚掩着,浩浩荡荡的人群从门前经过,人群中,
一抹明黄的身影坐在轿辇之上闭目假寐,看不太真切,几息之间便没了踪迹。
我的视线随着那抹明黄消失的方向看去,方才那是新帝?眸光闪了闪,从腕间取下玉镯,
我将它递给琳儿:“去,打探一下,登基的新帝喜好。”都说新帝软弱,
可当真软弱之人又怎会力排众议留下我的命?
或许……或许我可以赌一把……琳儿拿着手镯犹豫:“小姐,
这是夫人留给您唯一的念想了……”我没说话,只摆摆手,琳儿闭了嘴。在这深宫中,
若无利可图,谁会对你吐露真言?琳儿动作极快,没两日便将新帝喜好打探到:“小姐,
您准备怎么做?”我抬眸看着院内那株光秃秃的杏树:“如今年关已过,等到枯木逢春那日,
我们也定然会迎来新的希望。”冬去春来,季月之时,院中那株杏树开满了杏花,
微风轻轻起,杏花簌簌落,破败的院落竟透着一股风花雪月的意境。春寒陡峭,冷宫破败,
我将太子赠予我的古琴抱到杏树下,望着高墙外的天空,指尖轻抚,琴音时而高昂,
时而轻缓,这袅袅琴音也不知有没有穿透这厚重的宫墙……是夜,屋外传来动静,
我警惕起身想查看情况,下一秒,厚而潮湿的巾帕却猛的捂住我的口鼻,意识消散的前一秒,
我看见屋内火光乍现,浓烟四起。这是想将我活活烧死啊!是谁?摄政王吗?3再次醒来,
我身处在柔软的床榻之上。我慌张坐起身,眸中惊惧尚未散去,我是被烧死了么?
低头打量***在外的肌肤,见没灼伤痕迹,我才如释重负。“你醒了?”温和的嗓音传来,
我抬眸,屏风外那抹明黄身影端正坐着,我挣扎起身:“民女林清瑶……”“嘘。
”新帝起身,从屏风后走了出来:“冷宫中的废妃林清瑶早在昨夜的大火中成为焦尸一具,
你,现在是朕身边的御用琴师。”看着新帝的面容,我讶异得说不出话,
那些被尘封在心底的思念快要喷薄而出:“你……”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,
新帝莞尔一笑:“朕与前太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,长得是像一些。
”原来竟是如此……再像又如何,终究不是他,我失望垂头,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,
胸口处传来闷痛感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,那个人不在人世间了……将眸中泪水逼回去,
我收敛了情绪,冷静起身跪倒在地:“皇上,民女有所求。”新帝眸子动了动:“你可知,
当初朕答应你的一个要求,朕已经做到了,朕不再欠你。”“民女知晓。
”我抬头直视新帝:“所以民女,是想与皇上合作,各取所需。”新帝不再说话,面无表情,
只冷睨着眸子打量我,整个宫殿落针可闻,
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刻不再伪装的新帝身上散发出的威压。“可。”半晌后,新帝终于开口,
温和不复存在:“朕不会给予你太多帮助,事成,朕给你想要的,若失败,
朕也不会替你收尸。”“多谢皇上,足够了!”我长吁一口气,直到新帝离开,
冷汗才后知后觉冒出来,幸好赌对了。那日冷宫门口遥遥一望,
只觉得新帝的侧影看着有几分眼熟,却心下不敢笃定,
毕竟当初在杏花村救的那名书生几近毁容。数年前,我出门礼佛,
却遭到对父亲心有怨怼之人暗算,连人带着马车翻下山崖,幸好我福大命大,
且有备不时之需的习惯,马车中常年备着各类药物,是以才保住了性命。
我带着伤想找人求助,没料到却正好碰到仅剩一口气的新帝,我本不想管他,
可却总觉得他看起来有股莫名的熟悉感,又想到父亲说的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
是以给他简单处理伤口后背着他前往杏花村求助。他的求生意志十分强,
在数个大夫都说他没救后,他却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。他这个人冷漠极了,
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你救了我,我欠你一个要求。”待他身子好一些,
他拉着我传授古琴的另一种弹法:“此种法子,可将你想说的密语加入曲中,
日后若是遇到危险,可用此法呼救。”我觉得十分惊奇,想靠近他表示感谢,
怎料还未近他身便被一把长剑吓退。他冷脸:“滚,我不喜生人触碰。
”想到当时与新帝相处的那段时日,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。
仿若长剑下一秒又会抵上我的脖颈,什么书生,什么软弱之人,纯粹瞎扯,
这明明是个活阎王!一言不合就拔剑要杀人那种!一月后,宫中举办一场宴席,
文武百官都到齐后,摄政王姗姗来迟。摄政王萧炎敷衍行了一礼,皮笑肉不笑:“翎儿,
皇叔家中侍妾身子不适,是以才耽搁了,本来今日也就是吃个饭罢了,迟到也无妨,
你应当不会怪罪皇叔吧?”新帝名叫萧翎。众大臣面色各异,胆小一些的手抖得打碎了酒盏,
这是明目张胆的藐视君上!什么叫吃个饭罢了,文武百官以及皇上可都是等着的,
此乃大不敬,况且新帝再是傀儡皇帝,也是皇帝,怎能容忍臣子直呼其名!
众人视线都落在上方面无表情的新帝身上,看来今夜注定不会太平。
4就在众人以为萧翎必定发难之时,他忽的笑了,拍了拍手,几名身段柔软的***鱼贯而入。
“皇叔说的哪里话?您是长辈,做侄子的等等又何妨?”“哈哈!
”摄政王浑浊的眼神越发得意:“真是本王的好侄儿!”萧翎摆手:“朕知晓皇叔最爱美人,
所以专门从江南寻了尤物过来,皇叔且看看有没有喜欢的。”“皇叔放心,
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女,家人也都打点妥当了。”摄政王满意大笑,
席上几个年长的大臣见状连连摇头,眼中盛满了悲戚,如此谄媚没有骨气之人,
如何能做一方明君?真是天要亡我朝!数个年长的大臣冷哼离开,萧翎见状也不阻拦,
神色淡淡的,只专心看着大殿中央。“皇叔满意否?”舞毕,萧翎弯着眉眼发问,
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。“碰!”酒盏被重重砸在桌上,摄政王冷哼:“庸脂俗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