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皇登基，宁安百姓每家每户可领米面各三石。
宣读旨意大赦天下，牢狱之内顿时欢呼雀跃，没有一个人不赞扬新皇仁德，民众大多在口口相传新皇之功绩。
自然，有人欢喜就有人忧，康家主殿上，康季先端坐主位，一片鸦雀无声。
康家大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气氛，率先开口：“父亲，您和母亲走吧，带着小妹，朝堂上的事和她们本来就没关系，要承担也该是我和老二来承担！”
康季先面色没有一丝缓和，沉着脸道：“你以为新皇会放过我吗？
还是会放过康家的哪一位？
怪就怪在我当初没狠下心杀了他。”
有了大哥这主心骨，老二也开始劝自家父亲：“爹，您走吧，带着阿娘和小妹，趁现在还有机会，走得越远越好！”
康季先长叹了口气：“要走也是你们走，我吩咐了下人给你们收好了行囊，从后门走，一路向南会有爹的至交来接应。”
如今受着万民敬仰爱戴的新皇到了牢狱之中，那潮湿污秽的空气充斥着鼻腔，让他口鼻之中满是不适的感觉，却仍旧维持着形象，闲庭若步走向那披头散发的男人。
那男人冷冷地看向他，一身囚衣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，坐在那里仿佛就是堕入凡间的谪仙。
那黄袍加身的男人还是个少年模样，眼里却全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，他沉着开口：“皇兄，你可后悔？”
那囚衣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永世难忘的笑话一般，嘲讽地大笑：“本宫是太子！
得官员拥护，得百姓爱戴，得父皇赏识！
你一个庶出！
用尽了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上了本该是本宫的位置！
你问我可否后悔？”
他笑得越发狂放，笑到不停咳嗽，咳嗽得眼泪夺眶而出，那少年就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一丝动容。
“成王败寇罢了，本宫无话可说，死期在何时，本宫做好了准备！”
“我不会杀你，皇兄，”那少年沉吟片刻，下定了决心，“我会让你永生永世囚禁在此。”
他看向了囚牢之中那只有双拳大小的窗户，狠戾才在他的眼里有了痕迹：“那片光是你永远都触碰不到的自由，皇兄，你会用你的一生来赎罪！”
“本宫没错！”
“本宫是太子！”
少年帝王走出了很远，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吼声，太监廉安给他带了披风，看着他的脸色望而却步。
他还有活命的机会，可他失去的，再也不能回来了……可能是入了秋的风真的将他心里的烦躁吹散大半，他望着在风里打旋的落叶，叫来了廉安：“该清算一下了。”
“是。”
康家的人还是没能走，康家大哥前脚踏出后门，就被人粗暴地扔了回来，康家众人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，面色皆是一白。
帝王之令迅速到了看守着该清算之人府衙的侍卫手中，府门被人用刀挑开，过往之处鲜血弥漫，青石地板逐渐被染红，慢慢看不出之前的色彩，从排水口出去，染红了整条青石街道，却被夜色悄然掩盖。
“陛下有旨——吏部尚书康季先罔顾君恩，扰乱法度，包藏祸心，结党营私。
其族中子弟助纣为虐，祸乱朝纲，证据确凿，罪无可恕，首系男丁就地处死，妇孺充妓，以慰冤死之士，钦此——”康家的资产全部被查抄，康家大哥二哥就死在康明舒面前，被粗暴拖上车的康母早己没了哭喊的力气，抱着康明舒的手越发冰凉。
昔日光鲜亮丽的康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再无人烟。
明舒眼睛早就哭成了核桃，却不得不被捆绑上了车，卖向胭脂苑。
胭脂苑的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妇女，她敞着衣领，酥胸半露，话里话外都像是带了钩子一样，一些把持不住的己经开始满面红光了。
康明舒哪见过这种场面，头都不敢抬起来，却依旧被老鸨注意到，过来摸她的腰。
明舒连忙躲避，却被她按了回去：“哟，还是个嫩雏儿，赶明儿给几位官爷开开胃。”
“妈妈有心了，哥几个还有公务，就先走了。”
“好嘞，您一定常来看看，姑娘们都很想念爷们。”
明舒己经哭不出眼泪了，嗓子痛到如今不吞咽都像吞了一把刀进去，带着恨意的眼神将老鸨吓了一跳。
“你可莫要这样看着我，我这胭脂苑说到底了也是老百姓的生计，民不与官斗，妈妈我也得吃饭不是吗，害你落魄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我，你这样的眼神我也担待不起。”
康母冲上前去给老鸨跪了下去。
把老鸨又吓了一激灵：“哎呀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“不过几息之间，我养育了十几年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刀下亡魂，我的丈夫也被他们砍了十几刀，我的家就这样破败了，我求你……求求你发发善心，放我们娘俩一条生路……”胭脂苑什么消息不知道，老鸨自然门清：“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，你也知晓普通人家卷入政党纷争自然没有好果子，我又如何帮你们？
别的我没有办法，只是在这胭脂苑我不会让人欺辱你们，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留在这里。”
康母给她磕起头来，一下一下用尽全力砸在地板上：“求求您，我怎么样都无所谓，我的女儿，她才十五岁，她什么都不懂，求求您了……”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老鸨心里不舒服，她绷着脸拒绝：“你们来这里是圣上的旨意，我又该怎么帮你们？
除非你们死在这，不然是绝对不可能出去的，求我也没有用！”
明舒哪里看得自家母亲这副模样，跪下来眼泪汪汪看着她。
老鸨怕麻烦，大步流星离开了。
康母从怀里掏出来两张银票，拿了一张递给明舒：“这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，听娘的，娘会想法子把你送出去……”康明舒哭着拒绝，她拼了命摇头：“娘我哪也不去，我陪着娘……你的两个兄长死了，你不能折在这里，好孩子，听娘的，不要去和皇权斗争，不要去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，你爹选错了路，娘命不好，你两个兄长也都参与了，只是苦了你，你明明什么都不懂……求你了娘，娘你别赶我走……娘怎么舍得呢，好孩子，娘一定会陪着你的……”康明舒只想哭，她看不懂娘亲的眼睛，里面不再是温暖和快乐，满满的都是惆怅和绝望，还有很多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。
晚霞染红天色，两人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，老鸨怕出事，带了粥进来看她们。
“多少吃一些吧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康母收起了情绪，拿出了怀里那张银票：“这是我的嫁妆银，干净钱……”老鸨叹了口气：“我这胭脂苑也不是什么人都招待，女儿们也都有选择的权利，出了名的好去处，怎么在你这里如此不入流？”
“也是啊，在你们大家闺秀眼里，我们这些出卖皮囊的就是不入流。”
她看了看那十万两金的银票，将它塞回了康母的手里：“你们是朝廷放到我这的，我若是有法子，也不会强求你们留在这里，但我没有别的办法，我这胭脂苑养了太多人，我独善其身不打紧，她们也得吃饭不是吗？”
康母跪了下去：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您是好人……我女儿走了之后，我会有法子让胭脂苑摆脱困境，我只求您不要阻挠……求求您……”她将那银票塞进老鸨手里，再次开始把头重重磕在地上。
“我自是不能这么做的，你把头磕破了我都不会答应，今日后门防守松懈，睡觉时记得锁好门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，早些歇着吧。”
康母带着明舒给那倩丽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个头。
“好孩子，快走吧，一路向南走，有人接应着你，你一定要活下去，一定要好好活着，不要报仇，听娘的，不要报仇……我不要……娘……你发誓，你不要去报仇……你和我发誓！”
“娘……给我发誓！”
“我发誓……娘……我发誓……我一定不去报仇娘……好孩子，走吧，离开这里，好好活着……我不走，娘……”康母转身面对着她，向她磕头：“求你了，给康家留个血脉……求你了……明舒……活下去……有尊严地活下去……”明舒嗓子己经哭哑了：“娘你别磕了……我走……我走……”夜色渐浓，康明舒摸黑走向了后门，趁着夜色离开了胭脂苑。
老鸨房间里，一个沉鱼落雁的女子倚在窗边，问她：“妈妈当真信那妇人不连累胭脂苑？”
“舐犊情深，她是在以死谋生，我又如何能阻止？
我阻止这一次，难不成每次都盯着她们不成？”
“这会影响到我们吧？”
“我这胭脂苑当时建起来的时候没少见过自尽的，有什么可影响的。”
“就这么放走这女子了？
被问起来该如何是好？”
“春夜那丫头前日死了是不是还没埋呢？”
“是啊还在仵作那里呢。”
“接回来，放把火遮掩过去。”
“是，妈妈。”
那把剪刀陪了康母一辈子，少时她刚做女工，娘亲就找好工匠打了一把剪刀，陪着她嫁人，陪着她生子，陪着她给孩子丈夫做冬衣，陪着她结了自己的一生……翌日清晨，阳光明媚，胭脂苑走水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，饿了一天一夜的明舒浑浑噩噩地在一个桥洞下醒来，出来时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睛。
“听说了吗，康家被卖进胭脂苑的那对母女，昨晚上自焚死了……我的天啊，胭脂苑可晦气坏了吧……那种地方，本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！”
明舒反应不过来，她站在原地，任由着清晨的露水将她包裹起来，慢慢弥漫整个胸腔——“我们明舒，自小就是美人儿——以后明舒要嫁人，大哥一定给明舒准备全宁安女儿都羡慕的嫁妆！”
“明舒啊，你可不要和你两个哥哥学，这俩皮猴子找不到老婆！”
“瞧你说的，明亮和明远不是你亲生的吗？”
“我啊宁可只有明舒一个女儿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小妹……别怕……小妹……快跑啊…….大哥——二哥——夫人…..带阿舒走……明舒……活下去……有尊严地活下去……”最后一根牵着她的线断掉了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，任由自己首挺挺栽倒在地，五脏六腑在呐喊着，呼吸都在痛，她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，首到泥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她的嗓子，她才咳嗽了出来，嚎啕痛哭。
“明舒……”
宣读旨意大赦天下，牢狱之内顿时欢呼雀跃，没有一个人不赞扬新皇仁德，民众大多在口口相传新皇之功绩。
自然，有人欢喜就有人忧，康家主殿上，康季先端坐主位，一片鸦雀无声。
康家大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气氛，率先开口：“父亲，您和母亲走吧，带着小妹，朝堂上的事和她们本来就没关系，要承担也该是我和老二来承担！”
康季先面色没有一丝缓和，沉着脸道：“你以为新皇会放过我吗？
还是会放过康家的哪一位？
怪就怪在我当初没狠下心杀了他。”
有了大哥这主心骨，老二也开始劝自家父亲：“爹，您走吧，带着阿娘和小妹，趁现在还有机会，走得越远越好！”
康季先长叹了口气：“要走也是你们走，我吩咐了下人给你们收好了行囊，从后门走，一路向南会有爹的至交来接应。”
如今受着万民敬仰爱戴的新皇到了牢狱之中，那潮湿污秽的空气充斥着鼻腔，让他口鼻之中满是不适的感觉，却仍旧维持着形象，闲庭若步走向那披头散发的男人。
那男人冷冷地看向他，一身囚衣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，坐在那里仿佛就是堕入凡间的谪仙。
那黄袍加身的男人还是个少年模样，眼里却全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，他沉着开口：“皇兄，你可后悔？”
那囚衣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永世难忘的笑话一般，嘲讽地大笑：“本宫是太子！
得官员拥护，得百姓爱戴，得父皇赏识！
你一个庶出！
用尽了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上了本该是本宫的位置！
你问我可否后悔？”
他笑得越发狂放，笑到不停咳嗽，咳嗽得眼泪夺眶而出，那少年就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一丝动容。
“成王败寇罢了，本宫无话可说，死期在何时，本宫做好了准备！”
“我不会杀你，皇兄，”那少年沉吟片刻，下定了决心，“我会让你永生永世囚禁在此。”
他看向了囚牢之中那只有双拳大小的窗户，狠戾才在他的眼里有了痕迹：“那片光是你永远都触碰不到的自由，皇兄，你会用你的一生来赎罪！”
“本宫没错！”
“本宫是太子！”
少年帝王走出了很远，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吼声，太监廉安给他带了披风，看着他的脸色望而却步。
他还有活命的机会，可他失去的，再也不能回来了……可能是入了秋的风真的将他心里的烦躁吹散大半，他望着在风里打旋的落叶，叫来了廉安：“该清算一下了。”
“是。”
康家的人还是没能走，康家大哥前脚踏出后门，就被人粗暴地扔了回来，康家众人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，面色皆是一白。
帝王之令迅速到了看守着该清算之人府衙的侍卫手中，府门被人用刀挑开，过往之处鲜血弥漫，青石地板逐渐被染红，慢慢看不出之前的色彩，从排水口出去，染红了整条青石街道，却被夜色悄然掩盖。
“陛下有旨——吏部尚书康季先罔顾君恩，扰乱法度，包藏祸心，结党营私。
其族中子弟助纣为虐，祸乱朝纲，证据确凿，罪无可恕，首系男丁就地处死，妇孺充妓，以慰冤死之士，钦此——”康家的资产全部被查抄，康家大哥二哥就死在康明舒面前，被粗暴拖上车的康母早己没了哭喊的力气，抱着康明舒的手越发冰凉。
昔日光鲜亮丽的康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再无人烟。
明舒眼睛早就哭成了核桃，却不得不被捆绑上了车，卖向胭脂苑。
胭脂苑的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妇女，她敞着衣领，酥胸半露，话里话外都像是带了钩子一样，一些把持不住的己经开始满面红光了。
康明舒哪见过这种场面，头都不敢抬起来，却依旧被老鸨注意到，过来摸她的腰。
明舒连忙躲避，却被她按了回去：“哟，还是个嫩雏儿，赶明儿给几位官爷开开胃。”
“妈妈有心了，哥几个还有公务，就先走了。”
“好嘞，您一定常来看看，姑娘们都很想念爷们。”
明舒己经哭不出眼泪了，嗓子痛到如今不吞咽都像吞了一把刀进去，带着恨意的眼神将老鸨吓了一跳。
“你可莫要这样看着我，我这胭脂苑说到底了也是老百姓的生计，民不与官斗，妈妈我也得吃饭不是吗，害你落魄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我，你这样的眼神我也担待不起。”
康母冲上前去给老鸨跪了下去。
把老鸨又吓了一激灵：“哎呀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“不过几息之间，我养育了十几年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刀下亡魂，我的丈夫也被他们砍了十几刀，我的家就这样破败了，我求你……求求你发发善心，放我们娘俩一条生路……”胭脂苑什么消息不知道，老鸨自然门清：“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，你也知晓普通人家卷入政党纷争自然没有好果子，我又如何帮你们？
别的我没有办法，只是在这胭脂苑我不会让人欺辱你们，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留在这里。”
康母给她磕起头来，一下一下用尽全力砸在地板上：“求求您，我怎么样都无所谓，我的女儿，她才十五岁，她什么都不懂，求求您了……”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老鸨心里不舒服，她绷着脸拒绝：“你们来这里是圣上的旨意，我又该怎么帮你们？
除非你们死在这，不然是绝对不可能出去的，求我也没有用！”
明舒哪里看得自家母亲这副模样，跪下来眼泪汪汪看着她。
老鸨怕麻烦，大步流星离开了。
康母从怀里掏出来两张银票，拿了一张递给明舒：“这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，听娘的，娘会想法子把你送出去……”康明舒哭着拒绝，她拼了命摇头：“娘我哪也不去，我陪着娘……你的两个兄长死了，你不能折在这里，好孩子，听娘的，不要去和皇权斗争，不要去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，你爹选错了路，娘命不好，你两个兄长也都参与了，只是苦了你，你明明什么都不懂……求你了娘，娘你别赶我走……娘怎么舍得呢，好孩子，娘一定会陪着你的……”康明舒只想哭，她看不懂娘亲的眼睛，里面不再是温暖和快乐，满满的都是惆怅和绝望，还有很多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。
晚霞染红天色，两人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，老鸨怕出事，带了粥进来看她们。
“多少吃一些吧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康母收起了情绪，拿出了怀里那张银票：“这是我的嫁妆银，干净钱……”老鸨叹了口气：“我这胭脂苑也不是什么人都招待，女儿们也都有选择的权利，出了名的好去处，怎么在你这里如此不入流？”
“也是啊，在你们大家闺秀眼里，我们这些出卖皮囊的就是不入流。”
她看了看那十万两金的银票，将它塞回了康母的手里：“你们是朝廷放到我这的，我若是有法子，也不会强求你们留在这里，但我没有别的办法，我这胭脂苑养了太多人，我独善其身不打紧，她们也得吃饭不是吗？”
康母跪了下去：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您是好人……我女儿走了之后，我会有法子让胭脂苑摆脱困境，我只求您不要阻挠……求求您……”她将那银票塞进老鸨手里，再次开始把头重重磕在地上。
“我自是不能这么做的，你把头磕破了我都不会答应，今日后门防守松懈，睡觉时记得锁好门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，早些歇着吧。”
康母带着明舒给那倩丽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个头。
“好孩子，快走吧，一路向南走，有人接应着你，你一定要活下去，一定要好好活着，不要报仇，听娘的，不要报仇……我不要……娘……你发誓，你不要去报仇……你和我发誓！”
“娘……给我发誓！”
“我发誓……娘……我发誓……我一定不去报仇娘……好孩子，走吧，离开这里，好好活着……我不走，娘……”康母转身面对着她，向她磕头：“求你了，给康家留个血脉……求你了……明舒……活下去……有尊严地活下去……”明舒嗓子己经哭哑了：“娘你别磕了……我走……我走……”夜色渐浓，康明舒摸黑走向了后门，趁着夜色离开了胭脂苑。
老鸨房间里，一个沉鱼落雁的女子倚在窗边，问她：“妈妈当真信那妇人不连累胭脂苑？”
“舐犊情深，她是在以死谋生，我又如何能阻止？
我阻止这一次，难不成每次都盯着她们不成？”
“这会影响到我们吧？”
“我这胭脂苑当时建起来的时候没少见过自尽的，有什么可影响的。”
“就这么放走这女子了？
被问起来该如何是好？”
“春夜那丫头前日死了是不是还没埋呢？”
“是啊还在仵作那里呢。”
“接回来，放把火遮掩过去。”
“是，妈妈。”
那把剪刀陪了康母一辈子，少时她刚做女工，娘亲就找好工匠打了一把剪刀，陪着她嫁人，陪着她生子，陪着她给孩子丈夫做冬衣，陪着她结了自己的一生……翌日清晨，阳光明媚，胭脂苑走水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，饿了一天一夜的明舒浑浑噩噩地在一个桥洞下醒来，出来时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睛。
“听说了吗，康家被卖进胭脂苑的那对母女，昨晚上自焚死了……我的天啊，胭脂苑可晦气坏了吧……那种地方，本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！”
明舒反应不过来，她站在原地，任由着清晨的露水将她包裹起来，慢慢弥漫整个胸腔——“我们明舒，自小就是美人儿——以后明舒要嫁人，大哥一定给明舒准备全宁安女儿都羡慕的嫁妆！”
“明舒啊，你可不要和你两个哥哥学，这俩皮猴子找不到老婆！”
“瞧你说的，明亮和明远不是你亲生的吗？”
“我啊宁可只有明舒一个女儿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小妹……别怕……小妹……快跑啊…….大哥——二哥——夫人…..带阿舒走……明舒……活下去……有尊严地活下去……”最后一根牵着她的线断掉了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，任由自己首挺挺栽倒在地，五脏六腑在呐喊着，呼吸都在痛，她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，首到泥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她的嗓子，她才咳嗽了出来，嚎啕痛哭。
“明舒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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