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云书正对着一卷医书出神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“曼陀罗”三个字。
这种能致幻的毒草,在宫里可是禁忌。
突然,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陛下驾到——”这声通报来得太突然,谢云书手中的医书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他迅速扫视西周,一把将医书踢到床底,顺手打翻桌上的茶盏,茶水泼湿了前襟。
门被推开时,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:云才人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,苍白的脸上带着惊慌,湿透的衣襟紧贴着单薄的胸膛,还在微微发抖。
武则天披着墨色斗篷站在门口,目光如炬地扫过整个房间:“爱卿这是怎么了?”
“臣、臣不知陛下驾到……”谢云书的声音带着颤音,恰到好处地咳嗽起来,“失仪之处,还请陛下恕罪。”
武则天缓步走进,斗篷下摆拂过地面:“起来吧。
是朕来得突然。”
她走到桌前,指尖划过翻倒的茶盏:“爱卿这么晚还没睡?”
谢云书慌忙起身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:“臣……臣有些认床,睡不着就看会儿医书。”
“哦?
看的什么医书?”
武则天状似无意地问,目光却紧紧锁住他的眼睛。
“是、是《伤寒杂病论》。”
谢云书低声回答,手指不自觉地揪住湿透的衣襟。
武则天在桌前坐下,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桌上的书:“爱卿家乡是江南哪里人来着?”
“回陛下,苏州人士。”
谢云书垂眸答道。
“苏州是个好地方。”
武则天翻着书页,“朕记得苏州谢家,可是当地有名的医道世家。”
谢云书心里一紧,面上却露出哀伤之色:“陛下说的可是臣的本家?
可惜……十五年前一场大火,谢家己经不在了。”
武则天抬头看他:“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?”
“那日臣正好随师父上山采药,逃过一劫。”
谢云书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回来时……只剩一片焦土。”
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张昌宗嚷嚷着要见陛下,被侍卫拦在院外。
武则天皱眉:“怎么回事?”
高延福连忙进来禀报:“陛下,张公子说是有要事求见。”
“让他等着。”
武则天语气不悦,转而又看向谢云书,“你师父叫什么名字?”
“孙思邈。”
谢云书答得流畅,“不过是个游方郎中,重名罢了,不敢与药王相提并论。”
武则天点点头,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。
谢云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又立即停住。
“衣服都湿了,也不怕着凉。”
武则天伸手,竟亲自为他拢了拢衣襟。
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锁骨,带着冰凉的触感。
谢云书浑身一僵,呼吸都停滞了一瞬。
就在这时,院外突然传来“扑通”一声巨响,接着是张昌宗的惨叫:“哎哟!
谁扔的香蕉皮!”
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:“陛下恕罪!
是、是奴才不小心掉的……”武则天收回手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张昌宗,你深夜喧哗,所为何事?”
张昌宗一瘸一拐地进来,指着谢云书:“陛下!
臣发现这个云才人有问题!
他根本不会医术!”
谢云书脸色更白了:“张公子何出此言?”
“我派人去苏州查过!”
张昌宗得意洋洋,“谢家确实有过一场大火,但是根本没有人幸存!”
整个屋子顿时安静得可怕。
武则天缓缓转身,目光落在谢云书身上:“爱卿如何解释?”
谢云书跪倒在地,声音颤抖:“臣……臣当时年纪尚小,被师父所救后便离开了苏州。
许是……许是当地人以为臣也遭遇不测……”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竟咳出一口血在地上。
武则天眼神微变:“传太医。”
“不必了……”谢云书虚弱地摇头,“老毛病了,臣自己扎两针就好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银针,手法娴熟地在几个穴位上扎下。
不过片刻,苍白的脸上竟恢复了几分血色。
张昌宗看得目瞪口呆:“这、这怎么可能……”武则天若有所思:“看来张卿的消息不太准确啊。”
张昌宗还想争辩,被武则天一个眼神制止:“夜深了,都退下吧。”
众人离去后,武则天又看了谢云书一眼:“爱卿好生休息。”
首到女帝的仪仗远去,谢云书才缓缓首起身子。
后背的衣裳早己被冷汗浸透,紧紧贴在皮肤上。
他走到窗边,望着浓重的夜色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女帝碰过的衣襟。
这一夜,注定无人安眠。
长生殿里,武则天对高延福吩咐:“去查查苏州谢家的案子,特别是那场大火。”
而张昌宗回到住处,气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:“肯定有问题!
我非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不可!”
疏影阁内,谢云书对着铜镜,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——那不过是早先含在口中的血囊罢了。
镜中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睛。
这场戏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