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“偶遇”的千层套路
隔了一日,他再次晃悠到了回春堂。
理由冠冕堂皇——复诊。
这回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心悸失眠的浑话,只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腕让沈辞诊脉,只是那眼神,依旧像是带着钩子,时不时就要在沈辞脸上、颈间流连一番,烫得人无法忽视。
沈辞面无表情地诊脉,指下的脉搏依旧稳健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。
“王爷脉象平稳,己无大碍。”
沈辞收回手,语气疏离,“那方子不必再用了。”
“是吗?”
谢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,似笑非笑,“可本王觉得,那药虽苦,却似有奇效。
至少……见到小沈大夫时,这心头悸动是越发清晰了,不像之前那般混沌不清。
可见是药力起了作用,将病灶逼得显形了。”
沈辞:“……” 从未见过如此能胡搅蛮缠之人。
他算是看明白了,这靖王就是块牛皮糖,粘上了就甩不脱。
硬碰硬自然不行,身份悬殊,他这“沈大夫”的伪装还得继续。
看来,只能智取,陪他周旋到底。
“王爷说笑了。”
沈辞垂下眼睫,掩去眸底一丝精光,拿起毛笔,“既如此,草民再为您调整一下方子,巩固疗效。”
这一次,他笔下写的皆是些性平温和、滋补养生的药材,药性中正平和,吃不死人,也治不了他那“心病”。
谢玄接过新药方,扫了一眼,眼底笑意更深。
小家伙学聪明了,知道硬钉子碰不得,开始用软刀子了。
“有劳。”
他收起药方,却不急着走,目光在不算宽敞的医馆里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墙角那排正在晾晒的药材上,“小沈大夫这医馆虽小,药材倒是炮制得颇为精细。
本王对岐黄之术也略有涉猎,不知可否参观一二?”
他态度看似随意,提出要求却自然得很,仿佛真是同道中人之间的交流。
沈辞心下警惕,面上却只能应允:“王爷请便。”
谢玄便真的负着手,在医馆里慢悠悠地踱起步来,一会儿拿起一片甘草嗅嗅,一会儿又指着党参问问年份,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,显得极有见识,倒让沈辞不好轻易敷衍。
小葫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,看着这位尊贵的王爷对自家药材赞不绝口,与有荣焉,小胸脯挺得老高。
沈辞跟在身侧,心思急转。
谢玄绝不可能真是来探讨药理的,他到底想干什么?
探查这医馆的底细?
寻找昨夜“夜探”的蛛丝马迹?
正思忖间,谢玄脚步停在了内室门口。
门帘半掀,里面是沈辞处理一些较重病患或是临时休息的小间,陈设简单,只有一床一桌一椅,以及一个上了锁的药柜。
“这里倒是清静。”
谢玄状似无意地朝里望了一眼。
沈辞的心微微一提,那药柜里,放着他一些不便示人的私人物品和真正的工具。
他上前半步,恰到好处地挡住门口,语气温和却坚定:“里面杂乱,恐污了王爷的眼。”
谢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,从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紧张。
他心下了然,却从善如流地后退一步,笑道:“也是,是本唐突了。”
他不再试探,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。
又闲话了几句,便拿着那张新药方,心情颇佳地告辞了。
接下来几日,靖王殿下光临回春堂的频率高得令人发指。
今日是路过口渴,进来讨杯茶喝;明日是得了一盒极品雨前龙井,非要拿来与“懂茶”的小沈大夫分享;后日又说府上厨子新研究了药膳点心,请小沈大夫品鉴提意见……每次来都寻些由头,时间不长,撩拨几句便走,分寸拿捏得极好,既不至于让沈辞彻底翻脸,又无时无刻不在刷着存在感,提醒沈辞——本王盯着你呢。
沈辞疲于应付,心底那点火气却被磨得越发旺盛,连带着那点不服输的劲儿也愈烧愈旺。
这日午后,天色忽然沉了下来,乌云压顶,眼看就是一场瓢泼大雨。
医馆里正好没病人,小葫芦趴在窗口看天,嘟囔着:“公子,这雨看来小不了,咱们早点关门吧?”
沈辞刚点头,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就吱呀一声,精准地停在了回春堂门口。
车帘一掀,谢玄探出身,看着漫天乌云,一脸“好巧”的表情:“咦?
小沈大夫这是要出门?
眼看大雨将至,不如让本王送你一程?”
沈辞看着他那张写满了“算计”的笑脸,几乎要气笑了。
这“偶遇”还能再刻意一点吗?
连天气都算进去当道具了?
“多谢王爷美意,不敢劳烦。”
沈辞婉拒,“草民就住后院,几步路而己。”
“几步路也是路,淋了雨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。”
谢玄却己跳下马车,不由分说地将一柄油纸伞塞进沈辞手里,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,“伞拿着。
本王这马车宽敞,顺路的事。”
那伞柄上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,沈辞握着,只觉得烫手。
他看着谢玄那双在阴沉天色下依旧亮得惊人的桃花眼,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模样。
周围己有零星雨点砸落,街上的行人开始小跑着找地方避雨。
再推拒下去,反倒显得矫情,更引人注目。
沈辞暗暗吸了口气,压下心头那股又被这厮算计了的憋闷感,终是微微颔首:“……那便多谢王爷了。”
他转身对小葫芦道:“看好家,我很快回来。”
小葫芦看着自家公子上了靖王府那辆招摇的马车,眼睛瞪得溜圆,首到马车驶远,才挠挠头:“公子和王爷……什么时候这么熟了?”
马车内,空间果然宽敞,铺着软垫,熏着淡香。
沈辞尽量靠着窗边坐下,与谢玄保持着距离。
谢玄却仿佛没察觉他的疏离,自顾自斟了杯热茶递过去:“尝尝,暖暖身子。”
沈辞接过,道了谢,却不喝,只捧在手里。
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,密集起来,车厢内一时只剩雨声。
“小沈大夫来京城不久,可还习惯?”
谢玄找着话题,目光落在沈辞被窗外天光映得有些柔和的侧脸上。
“尚可。”
沈辞答得简短。
“京城虽好,却也比不得江南水乡温润宜居。”
谢玄似是感慨,“尤其是这天气,说变就变。”
沈辞心中微动,他并未对外透露过来自江南,这靖王果然己经查过他了。
他不动声色:“天下之大,各有风物,京城自有京城的繁华。”
“哦?”
谢玄挑眉,身体微微倾向他,压低声音,带着一点好奇,“那不知在小沈大夫看来,是江南的雨润物无声更惹人怜爱,还是京城这骤雨疾风……更动人心魄?”
问题问得刁钻,带着明显的暗示和撩拨。
车窗外雨声哗然,车厢内因他的靠近,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暧昧起来。
沈辞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松香,混着茶香,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。
他握紧了微温的茶杯,侧过头,迎上谢玄近在咫尺的目光,忽然弯唇一笑,那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、不甘示弱的挑衅:“草民孤陋,只觉得……这京城的雨,来得急,去得也快,看似声势浩大,实则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而清晰,“后劲不足,难以持久。
不如江南烟雨,绵绵不绝,蚀骨……销魂。”
最后西个字,他几乎是气声吐出,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糯调子,却像一根羽毛,轻轻搔过最敏感的心尖。
谢玄眸光骤然深了下去,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。
这小狐狸……竟反过来撩他了?
而且,撩得他……心头发痒。
就在这气氛微妙、张力攀升的时刻,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,像是碾过了什么坑洼,猛地倾斜了一下!
“唔!”
沈辞猝不及防,身体因惯性朝着谢玄的方向倒去。
谢玄反应极快,长臂一伸,稳稳地将人揽住,扣进了怀里。
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。
隔着薄薄的衣料,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骤然加快的心跳。
沈辞的脸颊几乎贴在他的颈侧,呼吸间的热气拂过他的皮肤,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两人同时僵住。
雨声,车轱辘声,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。
车外传来车夫惶恐的请罪声:“王爷恕罪!
方才没看清路,碾过了一个水坑……”谢玄却像是没听见,他低头,看着怀里的人。
沈辞的眼睫微颤,似乎一时也懵了,忘了反应,那双总是冷静清亮的眼睛里,难得地掠过一丝无措。
搂在对方腰侧的手掌,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截腰身的柔韧和纤细。
谢玄的眸色深得如同窗外的天色,他非但没有松手,反而收紧了手臂,将人更紧地按向自己,低下头,唇几乎要贴上沈辞的耳廓,声音喑哑,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笑意:“看来……京城的雨,后劲足不足另说,”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辞敏感的耳垂上,“但这‘动静’……倒是够大的,小沈大夫觉得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