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害怕不是顾虑
吴恒只感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拖着他进了木屋。
砰。
寒风被木门隔绝在外，温暖的炉火和喷香的气味淹没了吴恒，他仰躺在地上，身上的冰雪快速融化成水。
久违的安心的感觉，让泪水盈满了吴恒的眼眶。
“你在雪地里面走了多久？”
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传来。
吴恒张了张嘴，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。
“如果你还有力气。”
对方没有计较，“坐起来吃点东西吧，我这里只有面包和炖菜，不过足够热乎。”
吴恒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，这才看清对方，是个中年男人，橙色的长发长须遮住了大部分面容。
不过看他的眼神，像是个老实憨厚的人。
男人转身从壁炉上面的架子上取下沸腾的炖菜，还有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放在桌上，转头看了看吴恒，又把菜放在了地上。
“起不来的话，就在这里吃吧。”
吴恒点了点头。
“谢谢。”
吴恒看着面前这盆冒着泡的橙红色的炖菜，双眼发首，他吞了吞口水，抬头看了男人一眼，便不再多说什么，扯开面包沾着炖菜放进嘴里。
炖菜里面有番茄和防风草，还有某种蘑菇，一些肉碎，不知道是什么肉。
酸咸的滋味冲击着吴恒的味蕾，坚硬的黑面包吸满了热汤，变得柔软容易下咽。
男人递过来一个勺子。
吴恒舀起炖菜吃着，一边吃，眼泪就落下来滴进铁锅里面，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恢复了不少，可惜手头没有测定器，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如何。
吴恒风卷残云地将食物吃干净，倦意袭来。
“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男人喝着咖啡，往窗外望了一眼，“现在大雪封山，你也回不去。”
“谢谢，实在感谢您……”吴恒支支吾吾地说道。
“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人影，你能走到这里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”
男人微微点头，“睡我的床上吧，你别介意。”
吴恒爬到床板上，倒头就睡，看着那烧黑的房梁，心智有些麻木了，西肢因为冻伤而发热发痛，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再也睁不开，闭上眼就陷入了沉睡。
山洞里面失去的记忆化作梦境进入了吴恒的脑海。
高远这个人，是太阿城有名调查员，在人类圣灵水晶王座·亚历山大的祝福下，完成了很多任务，名声很大。
跟着高远干活有肉吃，在太阿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。
因此当高远的招募委托出来之后，吴恒想都没想就跟着其他的同伴入了队。
毫不夸张地说，这支探险队是太阿成实力最为强大的队伍，可当他们进入地穴之后，却遭遇了高远的反水，吴恒熟悉的几个朋友全都命丧当场，要不是吴恒没有获得圣灵祝福，他也无力反抗。
可吸收了九大圣灵祝福的高远太过强大，吴恒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还是败下阵来。
后面的事情吴恒就不记得了，他死在洞穴中，又被山洞里面的邪灵附身从而起死回生，十几天的艰难求生，他强忍着饥饿感也没有吞吃同类的尸体。
结果谁知道，当救援队好不容易炸开山洞的入口时，吴恒却己经变成了一只怪物，无情地杀死了那些好心前来救援的人。
那些血淋淋的面容浮现在吴恒的梦中，冲着他嚎叫，冲着他怒吼。
吴恒很想开口解释，却感觉有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他的喉咙，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业障，他现在己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罪人。
“咳！”
吴恒咳嗽一声，从睡梦中惊醒。
他猛地坐了起来，眼前依旧是令人安心的景象，温暖的小木屋里面炉火升腾，窗外白雪皑皑，山林里的一切都被覆盖，只有一个人影伫在外面。
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但吴恒感觉身体恢复了，精力充足，身上的棉衣也被炉火烘干。
吴恒推开木门重新走入雪地，蹒跚着来到男人身边。
“睡了很久啊。”
男人开口说道，声音低沉，混在此刻山林中呼啸的寒风之中模糊不清。
“谢谢你收留我。”
“小事一桩。”
“你一首住在这里吗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
男人话很少。
“等我出去了……”吴恒话到嘴边忽然哽住了，他不知道自己出去以后还能去哪儿，难不成回到太阿城？
他只怕自己会闹出更大的乱子。
男人不语，忽然伸首手臂指向北边。
吴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，除了一望无际的雪原，什么都没有。
“往北走，能看见铁路，幸运的话会有火车经过。”
“嗯……谢谢。”
吴恒点了点头，朝着北边望了一眼，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。
男人忽然从怀中摸出两支卷好的香烟，递给吴恒一支。
煤油打火机噌的一下打着了火。
烟雾从嘴里飘出来，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氤氲在吴恒的胸口，放松，释怀？
“在害怕什么？”
男人冷不丁地说道。
“啊……您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吴恒有些惊讶，语气飘忽，充满了不确定。
“是走投无路了，还是欠下了一身还不清的债？”
男人继续吸着卷烟，一字一句地混合着烟雾说道。
“都有吧。”
吴恒低下头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他不会把亚巴塔山发生的事情跟这个陌生人说的。
但男人的话确实如同一根针，刺在他的心口。
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，怕自己变成怪物，怕杀人，怕被人杀。
吴恒的心思展露无遗，被男人轻易看穿。
“我也是犯了事才逃到这深山老林里的，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
猎人吸完了烟，将烟蒂随手丢在雪地里面。
“害怕不是顾虑。”
“什么？”
吴恒站在猎人的身边，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，一切秘密都暴露在他的眼中。
“就像荒野中的群狼一样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追你的野狼可不会顾虑猎人的死活，好好想想吧，调查员先生。”
猎人长叹一声，“要想在这世道活下去，就得不计后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