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那闪过的暗影，像投入静湖的石子，在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面漾开了圈圈涟漪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将之归咎于疲惫和神经紧绷下的心理暗示。
他回到客厅，将自己沉入沙发，打开电视，调高音量。
喧嚣的人声与光影奔涌而出，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他需要这层屏障来隔绝内心的不安。
然而高度压力下，他的感官变得更加警觉。
余光捕捉到落地灯光源明暗交界处，似乎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定神凝视，一切好像又回归正常。
还有那声音，并非来自电视而是像从房间背景底噪中长出来的。
仿佛来自墙壁内部，来自地板之下。
当他凝神又变得清晰。
当分心，它又潜入意识深处，绵延不绝。
他有些烦躁地调高了电视音量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阳台的玻璃拉门。
窗外是城市的夜光，玻璃上映出客厅的倒影——沙发的轮廓，闪烁的屏幕，他自己模糊的身影，以及……王欣的呼吸骤然一紧。
在玻璃映出的影像里，，沉淀着一块异常浓稠的黑暗。
那团黑暗没有明确的形状，却隐约勾勒出一个佝偻的、似乎背负着无形重量的姿态，嵌在阴影深处。
他猛地转头，视线如探照灯般射向书房门廊——空荡。
只有寻常的阴影交错。
是错觉？
是窗外光影与室内陈设巧合叠加形成的错觉？
他几乎要说服自己，但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那团黑暗的“存在感”过于强烈，不像光影的把戏，更像是一个……人。
他无法再安心坐着，起身走到窗边，唰地一声拉紧了窗帘，彻底隔绝了那片令人不安的倒影。
……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，厚重的窗帘将外界彻底屏蔽。
然而，寂静并不能带来安宁，反而让某些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——比如那仿佛来自房间深处的、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。
它无所不在，像是来自灵魂的深处。
干渴最终驱使他离开暂时的庇护所，摸索着走向水源。
他没有开灯，黑暗像一层保护色。
接完水，他握着冰凉的杯子转身，月光从窗帘缝隙潜入，在身前的地板上划出一道狭长的、苍白的光带。
在他自己那被拉得变形扭曲的影子旁边，紧挨着，赫然存在着另一道影子。
一道清晰的、完整的、首首站立着的人形阴影，就印在地板上他的血液瞬间凉透。
死死盯着那道多出来的影子，它凝固在那里，姿态……像是在凝视着他。
但它没有来源——影子对应的方位，空无一物，只有空气和更深的黑暗。
是精神崩溃的边缘吗？
他绝望地闭上眼睛，再猛地睁开——影子还在。
而且，在他惊骇的注视下，那影子的轮廓边缘，似乎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。
……王欣逃回了卧室，躺在床上紧闭双眼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，努力忽视耳边的嗡鸣和心底的不安。
就在意识模糊，即将沉入混沌的边缘时，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、像是有人在地板上极其缓慢地拖曳重物的摩擦声，从客厅的方向传来。
吱……嘎……声音轻飘飘的，几乎被心跳掩盖。
王欣瞬间惊醒，睡意荡然无存。
他屏住呼吸，在浓稠的黑暗里睁大了双眼，全身感官都聚焦于卧室门之外。
死寂，只有冰箱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但他清晰地感觉到，有什么东西，一首在外面。
从未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