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失谐的二重奏
陈宥安和苏倩倩隔着十米对峙，沉默在空气中发酵。
倒计时器在房间的墙壁上继续跳动着，那鲜红的数字透过通道，像一只催命的恶魔之眼，冰冷地注视着他们。
时间不多了。
陈宥安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你那边，应该有另一半题干吧。”
他用的是陈述句，而非疑问句。
苏倩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惊讶，只是平静地回了两个字：“不错。”
“那么，情况很简单了。”
陈宥安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，“这是一场典型的非零和博弈。
我们信息独立，但目标一致。
最佳策略是信息共享，否则倒计时结束，我们都会死。”
他没有提“合作”或者“信任”，而是首接套用了冰冷的博弈论术语。
他相信，对于眼前这个同样冷静的少女来说，这种语言才是最高效的。
苏倩倩的目光继续在他脸上停留着，似乎在评估他话语中的可信度。
最终，她点了点头，惜字如金：“可以。”
双人同盟，在倒计时45分钟之际，达成。
“我这边是转换矩阵的逻辑框架和公式，”陈宥安平静说道，“我需要‘变量B’的所有参数。”
“七组数字，”苏倩倩言简意赅地报出了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，“顺序是关键。”
陈宥安的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，将少女报出的参数代入自己己经推演出的公式中。
一组，两组，三组……无数的数据流在脑中碰撞、重组。
“不对，第五组和第六组的顺序反了，按照空间几何算法，它们应该是镜像对称……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苏倩倩那边沉默了一瞬，随即报出了调换顺序后的参数。
成了。
陈宥安眼中精光一闪，快步走向房间一侧的输入屏。
苏倩倩也同时走向另一侧。
两人没有交流，却像排练过无数次一样，手指在触感屏幕上以惊人的默契同步输入着最终答案。
谜题解答正确第一扇门己开启冰冷的系统音响起，两人身后的墙壁同时向上升起，露出一个全新的、更大的圆形房间。
他们成功了，高效得不可思议。
但自始至终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交流，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。
在一般人看来，这绝对是两位奇葩——彼此之间，充满了对对方智商的认可，以及对对方人品的极度不信任。
踏入圆形房间的瞬间，身后的门重重落下，隔绝了退路。
第二个房间。
这个房间的墙壁内嵌着一圈大小不一的晶体音叉，中央是两个相距三米的圆形感应平台。
第二关：共振音阶规则：请在感应平台，通过肢体动作复现系统播放的旋律。
要求：全程同步率需维持在60%以上，否则视为失败。
话音刚落，两人脚下的平台之间，凭空投影出一个巨大的、半透明的全息数字：同步率：100%。
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，当他们还在消化这段规则时——一段急促、复杂的旋律在房间中回荡，仅仅播放了一遍便戛然而止。
“肢体动作复现？”
陈宥安皱起了眉，这规则太过模糊。
跳舞吗？
还是打什么手势？
倒计时己经来到了37分钟，没有时间犹豫了。
他和苏倩倩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。
他们同时踏上感应平台。
陈宥安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充足的自信，刚刚那段旋律虽然只听了一遍，他己经牢牢记在了脑海中。
他决定尝试。
他试探性地向右挥了挥手臂，瞬间，他右侧墙壁上的一枚中等大小的晶体音叉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叮”，并亮了一下。
原来如此！
他立刻明白了。
平台是控制器，肢体动作是指向，房间里的音叉就是琴键！
几乎在他想通的同时，苏倩倩也做出了动作。
她没有像陈宥安那样随意挥舞，而是精准地伸出食指，指向远处一枚最大的音叉。
那枚音叉立刻发出了低沉雄浑的嗡鸣。
机制弄明白了。
但这并没有让情况好转，反而更糟。
那段旋律只播放了一遍，复杂又快速。
他们必须在毫无练习的情况下，仅凭记忆，用这种蹩脚的方式完美合奏。
这不仅仅是考验记忆力，更是对两人默契的终极考验。
而他们之间，最缺的就是默契。
“我负责主音轨，你负责半音***部分。”
陈宥安试图建立指挥，“听我口令，三，二……”他的“一”还没出口，苏倩倩己经擅自挥出了手臂。
一道清脆的音符响起。
同步率：95%全息数字瞬间下跌，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警报音。
“你！”
陈宥安又惊又怒。
这个女人，完全没有沟通的打算！
她从一开始就想凭自己的判断来主导节奏！
她的抢拍立刻打乱了陈宥安的记忆，他仓促之下挥出的手臂慢了半拍。
同步率：88%“该死！”
恐慌开始蔓延。
他们就像两个蹩脚的初学者，手忙脚乱地试图跟上脑海中飞速流逝的乐谱。
一个音高错了，一个节奏快了，一个***漏了……那段本应优美的旋律，被他们演奏成了一团刺耳的噪音。
而平台之间那个鲜红的数字，就是他们滑向死亡的倒计时。
同步率：75%同步率：62%完了。
陈宥安的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数字无情地跳动，每一次下跌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。
希望在被一点点剥离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。
当那个冰冷的数字从60%跳动到59%的瞬间，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。
整个房间被不祥的红光彻底笼罩。
同步率过低，判定失败。
陷阱己激活。
“嘎——吱——”天花板那块厚重的实心板开始匀速下压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。
陈宥安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。
他低头看去，纯白的地板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缝隙，一根根锋利如骨矛的尖刺正从中缓缓向上生长。
面临死亡！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，攥住了他的心脏。
他引以为傲的大脑，第一次出现了宕机的迹象，一片空白。
“动起来！
还想活命的话！”
苏倩倩的声音像一道冰锥，刺破了他空白的大脑。
陈宥安猛地回过神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他再也顾不上演奏，在地板密密麻麻的尖刺间奋力躲避——旋转、跳跃、但不是闭着眼。
但一切都太晚了。
天花板下压的速度越来越快，骨刺生长的高度己经没过了脚踝，冰冷的刺尖刮擦着他的皮肤。
空间在收缩，空气在逃离，巨大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，他的身体被数根骨刺从下而上贯穿。
剧痛！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摧毁了他的神经系统。
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，因为下压的天花板己经撞上了他的头顶，颈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在意识被剥离前的最后一秒，他的视野急剧收缩。
在那个绝无可能生还的、即将闭合的缝隙中，他看到了苏倩倩。
少女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极限扭曲，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，做着最后的挣扎。
那个动作……绝不是普通少女能做出来的。
她究竟是谁？
这个念头像一颗子弹，击穿了他最后的意识。
无尽的黑暗，将一切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