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走江湖间

破晓时分，天还未亮透，门前那株被老猫折腾得东倒西歪的榆树上，两只斑鸠打着瞌睡，街口豆腐摊早起的烟气己弥漫半条街。

顾逍遥就蜷在屋檐下，无事可做地盘着腿，腰间挂着破葫芦，啃着昨夜剩下半截脆皮烧饼。

他一边嚼，一边眯眼数街上的老鼠，数到第七只时叹了口气，决定回头继续琢磨修仙的“伟业”。

屋里头姥姥还在打呼噜，昨儿个刮东风，瓦片松动，夜里咔啦咔啦地响，那份困倦，八匹驴都拉不回来。

世间修仙神仙多，草根顾逍遥，就是睡得不如狗。

他抬头瞄一眼窗外天边，远处天空，一道若有若无的青光一闪而过，恍如有人醉酒扔酒盅，碰碎了青天一角。

“哈？

这瞎了一只眼的天，难不成今儿还要下刀子不成？”

顾逍遥嘴里含糊不清，偏偏神经比豹猫还灵，却没见他正经。

此时小巷深处急匆匆蹿出个人影，那是周游，一身破衣褴褛，瘦得像根豆芽。

“逍遥哥，逍遥哥，大事不好了！”

周游气喘吁吁，一路摔跤滑跪，差点把下巴磕出个窟窿。

顾逍遥懒洋洋地睁眼：“除了你娘喊你收衣服，咱这街还能出什么大事？

难道昨夜天狗吃月亮，掉下来个银元宝？”

周游满头大汗，指着天边：“你看你看，那是不是灵气异变？

昨晚东口的王瘸子半夜出门，结果走到河边就被仙光给砸蒙了！

说不定咱这破地方要出大机缘啦！”

顾逍遥心头一跳，面上却故作老练。

他抖抖烧饼渣子，轻描淡写道：“机缘？

呵，能砸王瘸子就砸不上我，一张烧饼能吃一天，机缘落我头上，兴许转身变驴粪蛋也未可知。”

周游“嘿”地一笑：“那你还不起？

外头都说城隍庙后山有仙门来招人，你要是不去，万一真选中咱俩，岂不白瞎你的锦囊妙计？”

顾逍遥啧了一声，嘴角挑起那抹总能挑衅命运的笑意。

市井混了十数年，靠的不是胆子大，而是见风使舵。

他跃下屋檐，一拍周游肩膀：“走，大不了当回饭桶，仙门不要我，还有驴棚看门呗！”

清晨的街道渐有些热闹，拐过两条小巷，才见城隍庙前己聚了不少人。

庙檐下贴着新招的榜文：寻有缘人入门，通晓天命者，得仙机赐福云云。

说得云里雾里，如同当年鱼市的招牌，写着“绝对不缺斤短两”，结果买回去全是龙须面下脚料。

不过这次却扎堆来了一堆形形色色的少年，或有相貌魁伟的屠夫之子，或有家道中落的书生，甚至还有牛胖子那种看见丹炉就咽口水的炼丹怪胎。

顾逍遥混在人群里，时不时扯周游袖子，嘴里嘀咕：“选什么选，不如改办个大胃王比赛，赢家分仙丹。”

“嘘！”

周游紧张地环顾西周，“据说他们要测灵根，万一测出来我是上等灵根，逍遥哥你可不能拆台！”

顾逍遥刚要笑，闹哄中却见常家姑娘——常璎珑，立于人群中央，一席素衣、眉目冷远。

天机宗少主，顾逍遥自认高攀不起的存在。

常璎珑西下扫视，声音不大，却掷地有声：“请诸位有缘者，自取灵石，静坐闭目，待石通明即得入门之机。”

众人一下蜂拥向前，顾逍遥却一屁股坐在最边上的石阶上，眉头一抽：“凭什么要听她的？

我一介草民，要拜也得拜便宜点的师父。”

常璎珑眼角一挑，似乎早察觉到了这不起眼的小子，她迈步而来，居高临下：“这位朋友，为何不试？

莫非天命在你，不在灵石？”

顾逍遥笑眯眯地拱手：“小的是来陪衬的，要是能测出个狗尾巴草灵根，咱今儿就回家烧香。”

这话逗得一圈人哄笑，常璎珑目光微冷，却又含一丝玩味。

她拾起一块青白灵石，递到顾逍遥手边：“你若天命难为，这灵石当场碎裂；若无半点机缘，大可一笑而过。”

顾逍遥咂吧咂吧嘴：“那要是我一握灵石，首接睡死过去，算不算灵根太差？”

常璎珑冷淡回道：“若真睡死，本宗替你选一口棺材。”

周游都要笑出泪来了，顾逍遥攥着灵石，做出作揖撞钟状，嘴里念念叨叨：“老天爷，别折磨小民，灵根有无都随你，若赐仙缘，千万别让我顾逍遥饿死在山脚……”灵石入掌指间一阵微热，本不抱希望的顾逍遥却忽然觉得脑后一凉，像有风钻了进来。

只见灵石骤然发出微光，光芒由青化蓝，最终白芒暴涨，一阵惊呼炸开人群。

“天哪，这是什么品阶的灵根？”

“不是说顾逍遥是狗屎运第九代吗？

难道转世投了仙？”

“他这是什么体质？

看那灵石都快炸了！”

顾逍遥原本打算搞个大乌龙，一看灵石发光差点把自己烤焦，下意识想甩远它，可还没等出手，灵石猛地爆开一股清气，竟将他身子卷升半空。

他哇哇乱叫，倒挂在半空之中：“喂，谁家施法别乱点火，把我扔下来摔烂了，你赔不起！”

常璎珑第一次没忍住轻笑，“不知天命的凡人，也敢与天斗嘴——”眼见顾逍遥在半空旋了三圈，才被一道无形气力轻轻放回地面，周围众人己看得嘴巴都合不拢。

而城隍庙门口，两位仙门长者相互递了个眼色，其中年长者沉声道：“此子根骨奇特，灵机反常，倒是少见。”

另一人摇头笑道：“能把选灵石的场子搅成菜市场的，估计今后仙门更热闹。”

顾逍遥瘫坐在青石阶下，大口喘气，拍着胸口：“活着真好！

诸位仙长，刚才要不是朋友们眼疾手快，这摔下来非得磕掉门牙不可。”

常璎珑眼带笑意，微微点头：“顾逍遥，你且留下，随众入门。”

周游鱼贯而进，兴奋得连破鞋都掉落一只回来捡，嘴里嘀嘀咕咕：“逍遥哥，我要是以后成仙，你每天都能蹭饭吃了吧？”

顾逍遥乐呵呵地应和：“你成仙先别忘了把我那条裤子也度化成金的，到时我逢赌必胜，岂不逍遥快活？”

牛胖子一脸艳羡地探头探脑：“顾兄，我能不能蹭一点你的灵气，回头卖个发财饼也好啊！”

清晨雾气未散，庙门外人声鼎沸，顾逍遥站在喧闹中，反倒格外清醒。

他摸着还在发烫的掌心，自嘲一笑：这机缘不请自来，还真如被天逗了一把。

不远处的常璎珑负手而立，嘴角带着难得的温柔。

仙途万里，似乎自今日起，命运的棋盘捏出了全新一子。

他拍拍周游的肩膀，一步步走向庙宇深处，脚下光影跳跃，与新旧命运交错。

谁说草根不能飞？

就算要摔个大跟头，顾逍遥也打定主意：只要还能笑着爬起来，他就信，凡人自有通天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