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暮色中的告白,未完成的梦
我是在课桌与工位重叠的梦境里认出教室的。
键盘缝隙里钻出蓝黑色中性笔,液晶屏的光晕中浮动着粉笔末,钉在隔板上的便签纸簌簌翻动时,我恍惚看见十七岁的风掠过高考倒计时牌。中央空调的嗡鸣突然变成吊扇转动的声响,掌心握着的不再是咖啡杯,而是某个人用修正液涂满歌词的保温杯。
"程漾,你还愣着干嘛?"小林拽着我穿过工位丛林,格子衬衫化作蓝白校服的后摆。这个在现实里已经当上爸爸的前桌,此刻正露出狡黠的笑:"再晚就赶不上好戏了。"
走廊瓷砖上流淌着橙红色的光,像是谁把夕阳熬成了糖浆。我数着教室窗户上的裂纹往前走,第十七个窗框外有梧桐叶在飘,叶片边缘的锯齿状伤痕和当年被我们夹在物理书里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推开门时黄昏突然凝固。
四十六张课桌拼成巨大的爱心,每张桌面都摆着纸折的星星。黄昏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,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,粉笔灰在光线中飞舞。穿堂风掠过少年们绷紧的脊背,我看见靠窗那排的窗帘高高扬起,像极了毕业那天我们在上面签名的白色旗帜。
她站在爱心中央,白衬衫被暮色染成蜜桃色。这不对劲,记忆里的她应该缩在教室东北角,用刘海挡住眼睛,把自动铅笔拆了又装。可此刻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正在颤抖,袖口沾着草叶汁液的淡绿痕迹——那是午休时被推去小花园排练留下的证据。
"他们用三节体育课说服我的。"她开口时,后墙的时钟开始倒转,我听见远处篮球砸地的声音变得迟缓,"说如果今天不说,藏在讲台里的同学录就要被值日生扔掉了。"
我的后背撞到冰凉的课桌,桌洞里突然滚出玻璃汽水瓶。2012年夏天的荔枝味气泡在梦境里重新沸腾,碳酸水珠溅在手背,凉得像是她总用来冰眼睛的矿泉水。
"其实..."她向前半步,帆布鞋尖碰到我用小刀刻的涂鸦。那是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,我偷偷描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