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抬眼皮就眼睛疼

“医生！

我受不了了！”

一声饱含委屈与狂躁的咆哮，震得诊室桌上的笔筒都晃了三晃。

我，林天铭，名牌医科大学心理学优秀毕业生，此刻正以实习医生的姿态，手持病历本，站立在我的带教老师郝皓啸医生身后。

我内心OS：来了来了，经典求关注型患者。

看这花衬衫拍的力道，怒气值起码八十起步。

不知道郝老师今天准备用哪种逻辑超度他…拍桌子的那位王先生，情绪激动，脸涨得通红：“我觉得我活得像个透明人！

在公司老板看不见我，回家老婆孩子无视我！

我必须做点大事！

惊天动地的那种！

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我的存在！”

坐在对面的郝皓啸医生，慵懒地靠在他的椅背里，那副有点年头的细框眼镜滑落到鼻梁中段，露出后面一双似乎永远睡不醒，又偶尔闪过锐光的眼睛。

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窗台的绿植：“详细说说，你理想中的大事。”

王先生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，唾沫横飞：“我想过！

比如在公司年会上去抢麦克风唱摇滚！

或者把我们小区那个总占我车位的车给划了！

再不然…再不然我就去银行…嗯，”郝医生点点头，居然像是在认真评估，“想法很有创意，但缺乏冲击力。

年会唱歌，别人只会觉得你喝多了。

划车，过于低级，且违法。

银行…成本太高。”

王先生一愣，显然没料到医生非但不劝阻，反而跟他讨论起方案可行性？

但他像是找到了知音，更加兴奋了：“那医生您说！

我该怎么办？

我需要一个仪式！

一个让所有人刻骨铭心的壮举！”

郝医生微微前倾，声音压低，带上了一丝神秘的诱惑力：“你真的想要最极致的、无人能忽视的、足以颠覆你目前存在感的…壮举？”

“想！

太想了！”

王先生双眼放光，仿佛看到了人生高光时刻的曙光。

“你确定无论什么方法，你都愿意尝试？”

“确定！

百分百确定！

只要有效！”

我内心OS：坏了坏了！

郝老师这个诱导提问的语气…语调下沉，眼神专注，这分明是把患者往逻辑悬崖边上引的标准起手式啊！

我脑子里的警报己经响爆了！

维修科大爷这个月都换两次门把手了！

只见郝皓啸医生缓缓地，抬起了他的眼镜——那动作不快，指尖轻推镜框，尤其注意了那据说有点松动的眼镜腿，确保这个“施法前摇”动作的完整性与稳定性。

然后，他清晰而平稳地开口，吐字清晰，确保每个字都能精准地砸进对方耳朵里：“那么，现在，立刻，下楼，去医院一楼门诊大厅的正中心。”

“拉一泡屎。”

诊室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。

王先生脸上那狂热的兴奋和寻求认同的渴望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凝固，像是被急速冷冻的鱼。

他的眼睛瞪得溜圆，嘴巴张着，足以塞进一个鸡蛋。

我内心OS：！！！

我就知道！！！

但没想到能这么离谱！！！

社会新闻版头条我己经帮您想好了：《惊！

无良医生竟教唆患者当众排泄，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》！！！

我的实习生涯是不是到今天就要结束了？

太好了！！！

下一秒，解冻的王先生脸从煞白变成猪肝红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猛地跳起来，一把抓起桌上那份我刚填好的病历夹，声音劈叉地怒吼：“我X你大爷！

你耍我？！

你个庸医！

老子今天跟你拼了！！”

话音未落，那本病历夹就带着风声朝郝皓啸的面门砸去！

“先生冷静！！”

我几乎是条件反射，一个箭步上前，使出了大学体测时都没爆发过的速度与力量，从后面拦腰抱住暴怒的患者。

内心OS：这月第几次了？！

抱住王先生扎实的腰身，感受着他愤怒挣扎传来的巨大冲击力，眼前的混乱场景莫名地有点模糊…几天前，我穿着崭新笔挺的白大褂，胸牌上的“实习医生林天铭”闪闪发亮。

我意气风发地走在医院明亮整洁的走廊上。

我内心OS：寒窗苦读，名校毕业，成绩优异！

我将用科学的知识和温暖的爱心，治愈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心灵！

未来是属于我的！

心理科主任办公室。

主任表情复杂地拍着我的肩膀，眼神里充满了某种…欲言又止的怜悯？

“小林啊，给你分配的郝皓啸医生…是位奇人。

你，跟着他，好好学，多保重。”

然后，他塞给我一盒润喉糖？

“必要时…用得上。”

而我第一次推开这间诊室的门。

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我，正对着一盆绿萝说话，语气严肃：“你的根系无法触及更深的土壤，是否因此产生了生存焦虑？”

我内心OS：…这位病人的病情有点复杂啊？

等等，他穿着白大褂？！

那个男人郝皓啸医生转过头，推了推那副有点旧的细框眼镜，眼神慵懒而犀利地扫过我：“新来的实习生？

嗯，又一个被教科书标准化了的思维。”

第一个病人：抱怨食堂大妈打饭手抖，郝医生听完，开口：“建议你下次打饭自带电子秤，并在大妈手部开始非自主抖动时，同步演示帕金森典型症状，以达到共情与威慑的双重效果。”

病人懵圈地离开。

我内心OS：那是第一次，我的医学信仰受到了第一次剧烈冲击！

“放开我！

我要弄死这个SB！！”

王先生的怒吼和更加剧烈的挣扎把我飘远的思绪狠狠拽回现实。

我感觉自己快要抱不住这个陷入狂怒的男人了！

“先生！

先生您别激动！

郝医生这是话糙理不糙！

这是一种极端的行为艺术疗法！”

我一边拼命阻拦，一边脑子飞速运转，嘴上赶紧把刚刚灵光一闪胡诌出来的解释吼出来，“目的是为了打破您固有的思维模式！

让您用最极端的方式亲身体验一下被所有人关注的后果！

从而深刻反思您真正需要的关注度到底是什么！！”

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了这段临时编造的“专业翻译”，同时手下意识地摸索白大褂口袋，主任给的润喉糖没摸到，倒是摸到了半包准备下班吃的薯片。

我内心OS：这次薯片可能也不管用了，他这体型得用牛肉干吧？！

王先生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，被这串听起来似乎、好像、也许有点道理的话给唬住了片刻，脸上闪过一丝茫然：“…啊？”

趁他愣神的功夫，我赶紧加重语气，试图把这套说辞焊死在他脑子里：“您想想！

您真去了，保安会立刻关注您！

所有路人都会对您行注目礼！

警察叔叔也会非常、非常关注您！

但这真的是您想要的吗？！

郝医生是用一种震撼疗法，让您自己悟啊！！”

我内心OS：求你了，快悟吧！

别再晃了大哥，我腰要断了！

而风暴中心的郝皓啸医生，此刻正淡定地推了推刚才因为患者突然暴起而稍微歪了一点的眼镜，仿佛那个差点被病历夹开瓢的人不是他。

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桌角那个巨大的、泡着不明黑色药材的茶缸，吹了吹水面漂浮的枸杞，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，发出满足的轻叹。

王先生看看一脸“我真的是为你好”的我，又看看淡定喝茶仿佛置身事外的郝医生，满腔的怒火卡在胸腔里，发也不是，不发也不是，脸憋得越发紫红。

我内心OS：完了，这波逻辑拉扯好像到极限了…郝老师您倒是说句话啊！

别光顾着品你那“勇气倍增散”了啊！

这茶里是不是自带降噪和屏蔽功能？！

王先生最终喘着粗气，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，骂骂咧咧但又带着一丝巨大困惑地瞪了郝医生一眼，甩开我的手，踉跄地走了，连病历都没拿。

我虚脱般地靠在墙上，感觉像刚跑完一场全程高能的百米跨栏，后背一层冷汗。

郝皓啸放下那个谜之茶缸，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我身上，淡淡地评价道：“拦截速度及格，解释逻辑勉强自洽，表情管理略显浮夸。

下次可以尝试在他举起武器前介入，效率更高。”

林天铭：“…………”我内心OS：这是教学点评时间吗？！

以及还有下次？！

我的实习考核表上会不会出现“患者拦截成功率”这种诡异指标？！

还没等我把这口气喘匀，诊室门又被敲响了，一个脑袋探了进来，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…某种熟悉的好胜心？

郝皓啸医生的眼镜片上瞬间闪过一道寒光，嘴角勾起一丝像猎人看到新猎物般的弧度：“下一个。”

我内心哀嚎：又来了！

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那盒被捏得有点变形的润喉糖。

我的春天，就在这鸡飞狗跳、三观尽碎的日子里，轰轰烈烈地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