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睁眼就游泳
柏油路被晒得软趴趴的，踩上去能留下浅印子，空气里飘着煤炉烟和排水沟的馊味，混杂成这个年代独有的、黏稠的热。
苏清沅是被呛醒的。
不是解剖室消毒水的清冽，是带着河泥腥气的浊臭，狠狠钻鼻腔，逼得她猛地睁眼。
喉咙火烧火燎地疼，每口呼吸都像吞了砂纸，肺里还残留着溺水时的窒息感。
视线里是灰扑扑的茅草顶，几缕阳光从椽子破洞漏下来，在地上投出晃悠的光斑。
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，铺着霉味稻草，硌得后背生疼。
这不是她那间恒温恒湿的法医实验室。
爆炸前最后一秒，她还在俯身检查那具河豚毒素致死的女尸，指尖刚触到死者冰冷的皮肤，白光就吞噬了一切。
“醒了？
命真硬。”
尖利女声在门口响起，带着嫌恶，“还以为你跟你那死姐一样，没福气享这好前程，要去河里喂鱼呢。”
苏清沅艰难转头，看见个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，三角眼斜睨着她，正是原主的母亲赵桂芬。
记忆碎片涌来，带着原主十七年的压抑绝望，瞬间淹没意识。
她也叫苏清沅，是清溪镇苏家最不受待见的女儿。
上面有个被爹妈捧手心的哥哥苏明哲，等着家里攒钱娶媳妇；下面……没了，原主姐姐苏清月三年前为拒婚跳河，捞上来时身体都泡发了。
而她自己，几天前刚被赵桂芬以“每月五块补贴、年底十尺布票”的价格，“卖”给镇卫生院当验尸员。
这活儿在七十年代的小镇，比掏粪还晦气。
谁家办丧事都要挂红布驱邪，更别说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验尸员。
镇上孩子见了殓房都绕着走，大人们提起就啐一口“晦气”。
原主本就胆小，被卫生院那间阴森土房吓破胆，又被赵桂芬指着鼻子骂“不下蛋的鸡就该跟死人作伴”，昨天傍晚在河边洗衣时，不知是失足还是心死，一头栽进了水里。
然后，现代古医世家的苏清沅就来了。
“醒了就赶紧起来！”
赵桂芬抓着她胳膊就拽，“卫生院刘院长派人来催了，你哥等着这月补贴买自行车呢，耽误了扒你皮！”
手腕被拽得生疼，苏清沅下意识想甩开，在现代，她是古医世家的家主，是市公安局最年轻的主检法医，连局长都敬她三分，谁敢这么对她动手？
但身体的虚弱和翻涌的记忆让她冷静。
她现在是七十年代重男轻女小镇里，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“赔钱货”。
“我去。”
她哑着嗓子开口，每字都扯着喉咙疼。
赵桂芬愣了下，没多想，只当是落水吓破了胆，撇撇嘴松手：“这还差不多。
赶紧换衣裳，别穿得跟叫花子似的。
对了，昨天说的事，想好了没有？”
苏清沅心里咯噔一下。
记忆里更心惊的片段浮现。
赵桂芬不仅把她卖给卫生院，还托人给她找了“婆家”。
对方是驻镇部队的营长，听说死了姐姐姐夫，独自带着五岁侄子过活，赵桂芬收了人家“帮盖三间瓦房”的钱，就把她给定了。
卖一次还不够，还要卖第二次？
这是压榨到了极致。
苏清沅攥紧手，指甲掐进掌心，用疼痛保持清醒。
她在现代见多了扭曲婚姻，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交易。
“妈，验尸员的活儿我接，但婚事……” 她刚开口，突然脑子里响起一阵机械音：滴——古医系统再次激活，欢迎宿主回来。
任务触发：完成首次基础尸检，奖励积分100+放大镜兑换权限。
当前宿主状态：溺水恢复期，体力值30/100，建议优先补充水分。
苏清沅猛地僵住。
古医小医系统？
这不是她家族传承下来的东西么？
她下意识眨了眨眼，眼前竟浮现出半透明的蓝色面板，上面清晰显示着几行字，看着系统里的东西和她曾经在现代的分毫不差。
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灰色，但是没想到带着系统穿越这种事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！
“你发什么呆？
婚事你敢不答应？”
赵桂芬见她走神，火气又上来，扬手就要扇。
苏清沅猛地回神，偏头躲开。
这次她看得清楚，赵桂芬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，是原主奶奶留下给原主的遗物，竟被亲妈拿去戴了。
系统小医提示：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，触发紧急任务：阻止原生家庭二次侵害，维护自身权益。
任务奖励：积分50+基础法律知识手册（七十年代版）。
面板上的文字让她定了定神。
有小医的帮忙，或许她能在这个年代活得不那么狼狈。
“我嫁。”
苏清沅突然改口，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意外。
赵桂芬的手僵在半空，满脸诧异：“你……你同意了？”
“同意。”
苏清沅迎上她的目光，心里快速盘算，“但我有条件。
我去卫生院上班，每月补贴我要自己拿着，年底布票也归我。
还有，嫁过去后，苏家不能再随便找我要钱，盖瓦房的钱是你们收的，跟我没关系。”
这是她在现代处理纠纷时的常用话术。
先稳住对方，再谈条件。
赵桂芬眼珠转了转，觉得只要能把女儿嫁出去换三间房，这点条件不算什么，立刻拍板：“行！
就依你！
赶紧换衣裳，王干事都在门口等着了！”
苏清沅没再说话，默默掀开被子。
炕边木盆里放着原主的衣裳，灰扑扑的粗布褂子，裤腿还沾着泥点。
她换上时牵动了呛水的肺腑，忍不住咳嗽起来，面板上的体力值跳了下，变成28/100。
系统提示：检测到宿主身体虚弱，可消耗10积分兑换葡萄糖口服液（简易版）。
“不换。”
苏清沅在心里拒绝，新手积分得用在刀刃上。
赵桂芬把个蓝布包袱扔给她：“你姐那点破烂玩意儿，拿着去卫生院凑合用。
陆家那边我跟张大妈说好了，过两天就带你去部队见人，给我放聪明点！”
苏清沅接过包袱挎在肩上，率先朝门外走。
院子里，原主父亲苏老实蹲在门槛上抽旱烟，看见她出来眼皮都没抬，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。
院门外停着辆二八自行车，车把挂着军绿挎包，王干事靠在车座上抽烟。
看见苏清沅，他上下打量，眼神带着嫌弃：“行了，走吧，刘院长在卫生院等着呢。”
赵桂芬立刻堆笑：“王干事多照顾！
她不听话您尽管揍！”
苏清沅没理会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河上。
就是这条河，吞噬了原主姐妹。
河水浑浊发黄，漂着枯草垃圾，在阳光下泛着油腻光泽，死气沉沉。
但现在的苏清沅，可不会再任人摆布。
王干事跨上自行车：“快到了，前面那间小土房就是殓房，你以后就在那儿干活。”
苏清沅抬头望去，卫生院大院角落立着间低矮土房，门窗紧闭，墙皮剥落，阴森森的。
系统小医提示：即将抵达工作地点，新手任务“首次基础尸检”准备触发。
当前可兑换工具：放大镜（需100积分）、无菌纱布（需20积分）。
面板上的文字让她深吸一口气。
阳光照在脸上，带着灼人温度，却让她更加清醒。
她想起解剖台上那些无声的尸体，它们用伤痕和残留物诉说真相。
而现在，她带着小医赋予的“外挂”，要在这个陌生年代，用解剖刀和医学，也能劈开迷雾，找出活下去的路。
王干事见她站着不动，皱眉催：“发什么呆？
走了！”
苏清沅收回目光，加快脚步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