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悬崖边的舞蹈
冰冷的话语，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，劈头盖脸地浇下。
静室内的温度，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。
林砚端坐于寒***之上，琉璃般的浅色瞳孔里不含一丝情感，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不满。
他完美复刻了记忆中原主那副刻薄严苛的嘴脸，心中却如同擂鼓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预警。
他在赌。
赌一个严师对弟子“恨铁不成钢”的愤怒，远比突如其来的关怀更符合云疏影的人设，也更能在眼下这种试探中蒙混过关。
跪在下方的凌云霄，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。
他深深低下头，几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，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与自责：“弟子愚钝，劳师尊动怒。
弟子……知错。”
认错认得飞快，姿态放得极低。
然而，林砚却敏锐地捕捉到，在那低垂的眼帘下，少年紧绷的下颌线，以及那死死攥住衣角、指节泛白的手。
这不是纯粹的恐惧，更像是一种……被误解后的隐忍，以及更深处的，某种难以言喻的失望？
林砚心中警铃大作。
这小子，反应不对！
他难道是在期待自己真的指点他？
这不符合他对“云疏影”的认知！
叮！
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‘传功授法’前置条件己触发。
请宿主在三日內，于子夜时分，前往后山寒潭，目睹弟子凌云霄私下修炼禁忌功法‘噬灵诀’的一幕，并依照原著予以重罚，废其三年修为。
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，冰冷而具体，像一把精准的铡刀，悬在了林砚的脖子上。
林砚的呼吸猛地一窒。
寒潭？
噬灵诀？
废修为？！
这一段剧情他记得！
在原著中，这是凌云霄黑化路上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折点。
少年因急于突破瓶颈，被宗门禁忌力量诱惑，偷偷修炼能吞噬灵气乃至他人修为的邪功“噬灵诀”，结果被恰好路过的云疏影发现。
盛怒下的云疏影毫不留情，当场出手废掉他三年苦修，并将其打入思过崖面壁三年。
此举彻底寒了凌云霄的心，也让他对力量的渴望扭曲到了极致。
可现在……让他去亲手执行这场“酷刑”？
这和首接拿刀往未来魔神心口上捅有什么区别？
更何况，还要“恰好”路过？
这系统是逼他去演戏！
“滚出去。”
林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维持着表面的冰寒，袖袍一挥，“若连《引气诀》都无法圆满，便不必再来见吾！”
他必须尽快打发走凌云霄，独自消化这个致命的任务。
凌云霄沉默地叩首，起身，倒退着离开了静室，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砚一眼。
但那扇门合上时，林砚却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，依旧透过门板，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静室重归寂静，只剩下林砚粗重的呼吸声。
废掉三年修为！
这比鞭笞严重何止百倍！
那是首接断人道基，毁人前程！
原著里的云疏影做得出来，可他林砚怎么做得到？
但系统的惩罚他更承受不起。
第一次是神魂刺痛，第二次会是什么？
首接抹杀吗？
他烦躁地在静室内踱步。
寒***传来的冰冷触感无法熄灭他心头的焦灼。
必须想办法，必须找到一个两全之策，或者……至少是能让他苟延残喘的漏洞。
“系统，”他尝试在脑中沟通，“任务要求是‘目睹’并‘予以重罚’，但‘重罚’的标准是什么？
是否必须‘废其三年修为’？
有没有替代方案？
比如……关禁闭？
或者用其他方式惩戒？”
核心惩罚措施‘废其三年修为’为剧情关键节点，不可替代。
系统的回答斩钉截铁，任何试图降低惩罚力度或改变惩罚方式的行为，都将被视为严重偏离，触发最高级别惩戒。
最高级别惩戒……林砚打了个寒颤。
看来在惩罚力度上，没有转圜的余地。
那么，过程呢？
“任务要求我‘目睹’他修炼噬灵诀，”林砚脑中灵光一闪，抓住了一个可能的模糊地带，“也就是说，只要我‘看到’了这一幕，就算触发节点，对吧？
至于我是‘恰好’路过，还是‘故意’蹲守，系统并不关心？”
系统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校验逻辑：……宿主以何种方式达成‘目睹’条件，不在系统强制规范内。
但需确保行为符合‘云疏影’此人设的基本逻辑，避免引起世界意志排斥。
基本逻辑！
又是这该死的紧箍咒！
云疏影性格孤傲，目下无尘，怎么可能深更半夜不修炼不睡觉，专门跑去后山寒潭蹲自己的徒弟？
这根本不合逻辑！
除非……有合理的理由。
林砚的目光扫过静室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玉瓶，里面装着几颗用来辅助凝神静气的“清心丹”。
记忆中，炼制此丹需要一味名为“寒潭幽草”的辅药，恰好就生长在后山寒潭附近，且通常只在子夜时分月光最盛时采集药效最佳。
一个绝佳的、符合云疏影人设的借口诞生了！
新支线任务生成：采集寒潭幽草。
任务说明：为维持日常修炼所需，宿主需前往后山寒潭采集三株寒潭幽草。
此任务可辅助掩盖主线任务行为逻辑。
任务奖励：少量剧情能量（可用于轻微抵消未来可能发生的OOC行为惩罚）。
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并递上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林砚心中稍定。
有了这个支线任务作为掩护，他深夜前往寒潭的行为就变得顺理成章。
现在，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——如何执行那残酷的“废修为”？
硬着头皮上？
他下不去手。
阳奉阴违？
系统会要他命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，脚下只有一根细钢丝，无论往哪边偏一点，都是粉身碎骨。
子夜将至。
天枢仙宗后山，万籁俱寂。
浓郁的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，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茂密的古树林，洒下斑驳破碎的光点。
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寒冽之气。
林砚一身月白道袍，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林间小径上。
他刻意收敛了全部气息，如同一个幽灵。
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玉铲，俨然一副专心采集药草的模样，但心神却全部系在不远处那隐隐传来的水流声上。
寒潭到了。
他隐匿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后，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地探出目光。
月光下的寒潭，像一块镶嵌在山谷中的巨大蓝宝石，潭水幽深，散发着森森寒气。
而就在潭边的一块光滑巨石上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盘膝而坐，不是凌云霄又是谁？
少年双目紧闭，眉头微蹙，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、却明显不属于天枢仙宗正统功法的幽暗光芒。
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，微微扭动着，贪婪地吞噬着周围天地间的灵气，甚至隐约牵引着潭水中蕴含的阴寒之力，纳入他体内。
正是禁忌功法——“噬灵诀”！
尽管早有心理准备，但亲眼目睹这一幕，林砚的心脏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。
他知道，审判的时刻到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狂跳的心，从树后一步踏出。
同时，他全力调动起云疏影那属于元婴仙尊的威压，如同潮水般向潭边席卷而去！
“孽徒！
尔敢修习此等邪魔歪道！”
一声冰冷的怒喝，如同惊雷，炸响了寂静的夜空。
修炼中的凌云霄猛地睁开双眼！
当他看到月色下宛如神祇降临、面覆寒霜的云疏影时，脸上瞬间血色尽褪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慌。
“师……师尊！”
他慌忙想要起身解释，却因为功法被强行打断，气血一阵翻涌，喉头一甜，险些喷出血来。
林砚心中不忍，但戏必须演下去。
他一步步逼近，目光锐利如刀，死死锁定在凌云霄身上：“噬灵诀？
谁传于你的？
你可知修炼此诀，乃是宗门大忌，当废去修为，逐出师门！”
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，压在凌云霄身上，让他根本无法动弹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少年眼中充满了绝望，嘴唇翕动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林砚抬起手，指尖灵力开始汇聚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。
废修为，通常需要以强横灵力冲击对方丹田紫府，毁其道基。
这个过程极其痛苦，且会对施术者也造成一定的灵力反噬。
他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脑海中闪过少年背上的血痕，闪过他恭敬递上抄录时的苍白脸庞，更闪过电脑屏幕里那双充满恨意的猩红瞳孔。
请宿主立即执行惩罚！
倒计时：十、九、八……系统的催命符再次响起。
林砚一咬牙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！
汇聚了灵力的手指，猛地朝着凌云霄的小腹丹田点去！
然而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凌云霄道袍的瞬间，林砚的手腕极其隐秘地一偏，同时，他汇聚的灵力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——从充满毁灭性的冲击力，瞬间转化为一种更为阴柔、却带着强烈封印特性的力量！
“噗！”
一声闷响。
灵力毫无招架地灌入了凌云霄的丹田。
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整个人如遭重击，软软地瘫倒在地，脸色瞬间变得灰败，气息也急剧衰弱下去，仿佛真的修为尽失。
但只有林砚自己知道，他并没有摧毁凌云霄的丹田，而是用一种极为高深、源自云疏影记忆深处的秘法，强行封印了他大部分的修为！
外在表现与废掉修为极其相似，气息萎靡，无法动用灵力，但实际上，道基未损，修为只是被暂时封存了起来。
假以时日，或有办法可以解开。
这是他苦思冥想后，所能找到的，在系统规则和自身良知之间，唯一的平衡点——一场精心策划的“表演”。
检测到惩罚措施执行完毕……判定中……警告！
惩罚力度未达到‘废其三年修为’的既定标准！
检测到目标对象道基未损，仅为力量封印！
判定结果：严重偏离！
触发三级惩罚：封灵锁魂，十二个时辰！
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无情，宣判了林砚投机取巧的失败。
下一秒，一股远比神魂刺痛更可怕的感受降临了！
林砚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数道冰冷的锁链死死捆住，体内奔腾的灵力瞬间凝固，如同结了冰的河流，再也无法调动分毫！
与此同时，一种极致的虚弱感席卷全身，他脚下一软，几乎和凌云霄一样瘫倒在地。
他勉强用双手支撑住地面，才没有彻底倒下。
额头上冷汗涔涔，脸色比地上的凌云霄还要难看。
完了……玩脱了……他艰难地抬起头，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凌云霄，心中充满了苦涩。
自己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？
然而，就在他视线模糊之际，却隐约看到，本该昏迷过去的凌云霄，那垂落在身侧的手指，似乎……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。
月光照在少年苍白而俊美的侧脸上，那长而密的睫毛下，一抹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幽光，一闪而逝。
他……是真的昏迷了吗？
林砚的心，瞬间沉入了谷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