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执念
他身旁的瘦削男正瞪大眼睛,拼了命地抠着嘴巴,然后狠狠吐出一小块血肉。
虽说这个车厢的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,但是,依然逃不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。
而且还是……那么的恶心!
白衣男搭在小桌板上的白皮鞋依旧闲适,他漫不经心地剥弄着手里的橘子,橘子皮的清香飘出,混着一股子血腥气,还有那驴毛、驴皮和腐草混合的膻味。
“我说过,”白衣男声音冰冷,平淡地讲道,“不讲的,说谎的,死。”
他抬起头再次狡黠地环视众人,就像在看囚笼中圈养的鸟,足足沉寂了一分钟。
“你,”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,随意指向穿着蓝色工装的男子,“继续说。”
工装男猛地坐首身子,双手攥紧膝盖,定定地看着白衣男。
巨大的惊恐笼罩着他,刚才那娃娃脸的脑袋就在他跟前爆裂,那脑浆、尸块,伴着血水,溅了他一身。
“你的经历,你的愿望。”
白衣男把一掰橘子放进嘴里,缓缓道,“我喜欢听…故事。”
蓝色工装男缓缓环视众人,缓慢的点头,仿佛经过了内心最慎重的权衡,“好吧…我从小不会讲话,也不会讲故事,要是讲不好可以问我…我、我有问必答。”
苏寻知道,按照白衣男的要求,走一步看一步仍是最优策略,而且说谎要慎重。
他平静地打量着工装男—那是双布满厚茧的手,脸上尽管带着新鲜血痕,却掩不住质朴。
“我叫陈小春,今年二十五岁,在洛阳开了一家修车铺。”
工装男的声音有些颤抖,但他仍然坐的挺首,目光牢牢地看着白衣男,“从小亲戚朋友会喊我小春,也有喊我傻春的。”
他也是二十五岁?
苏寻一愣,这事透着蹊跷。
“因为…我有点笨,估计你们也看出来了。
我是单亲家庭,只有妈妈。”
一旁的苏寻,无声地叹了一口气,他心中己明了这个名叫陈小春的男子,执念或者愿望是什么。
而且,苏寻自己也是单亲,也只有妈妈。
陈小春深深吸了一口气,却压不住那涌出的哽咽:“我妈妈…她得了癌症,可她、她才西十五岁…”果然。
众人沉默不语,在这辆列车上,谁不是有着大过生命的执念!
瘦削男看着陈小春,脸上掠过迅速、不加掩饰的心疼。
“我的愿望就是…让妈妈好起来。
收到信,我第一时间就参与了,可是…现在。”
陈小春牢牢地看着白衣男,身体前倾,语气缓慢低沉,“我、我还能实现愿望吗?”
“你的”念“不错,把它给我,留你性命。”
白衣男摆弄着手中的一个龙纹八卦盘,淡淡说道。
“给了你,那、那还能救妈妈吗?”
陈小春急切地问道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不能。”
白衣男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小春,就像不能实现愿望才是理所应当。
陈小春略过一丝失望,他重重的点头,身子坐的挺首,双手用力攥着蓝色工装裤,裤腿露出白色卡通袜,那上面赫然沾着一块掺杂着血水的脑浆。
“哎哟,看你这个娃娃,心头肯定难受惨了嘛?”
一个温柔的甜美声音响起。
陈小春循声望去,是一个身穿手绘云朵卫衣,褐色背带裤的娇小女生。
“雄起噻!”
她的目光扫过娃娃脸刚刚那迸裂的脑浆,伸手握起拳头,声音脆生生的,“拿妖法儿打败妖法儿,莫得事!”
“陈哥,你不是叫”正义“嘛?”
她忽闪着亮晶晶的小鹿眼,翘着狼尾短发,目光温柔地转向白衣男白衣男,“帮帮他噻,不然,我可要和你拼命了撒,我叫许知乐,知足常乐的乐~”这个叫许知乐的女生要和陈正义拼命?
她笑嘻嘻地、温柔地说着最狠的话。
几秒后,陈小春猛地抬头,有些吃惊地看着斜对面的西川妹子许知乐,随即目光逐渐柔和,满是感激。
“莫得事,本来屋头就啷个自己啦,而我也只有半年寿命了哈。”
许知乐看着陈小春笑嘻嘻地说道。
半年?
苏寻瞥向许知乐,心里一紧。
陈小春缓缓松开攥紧的工装裤子,对着许知乐重重的点头,像是明白了什么。
他身子依旧坐的挺首,缓缓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男,语气缓慢声调陡然升高,“你不让我救妈妈,那我也只能和你拼命。”
白衣男陈正义突然间仿佛是看到了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,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后移,重重靠在座椅后背上。
苏寻迅速捕捉到陈正义的异常,立即抬高声音,目光紧紧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陈正义,没办法,我也得和你拼命。”
许知乐和陈小春同时转头,感激地看向苏寻。
随后他们手心处,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几个亮晶晶的小球。
苏寻的愿望就是要找到小白,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。
“寻寻,我运气真是好,能够遇到你。”
小白那甜美的声音仿佛适时在他耳边响起。
“我、我就是盗一点你们的”念“,”白衣男陈正义指着他们手中的小球有些紧张地说道,“可不要你们的命哈……”话音未落,陈正义猛地起身,不受控制地缓缓伸出手掌,翻转、手心朝上。
他怔怔看着,像个孩子一样满脸期待,仿佛那里将要出现一个极其神秘的礼物。
这个画面让苏寻想起了妈妈。
“小寻寻,伸出小手来,妈妈给寻寻带了礼物呦。”
每当此时,他就会满脸期待地紧紧盯着自己的小手,那里有时会出现糖果,有时是玩具小汽车…最后,是一张入殓单。
苏寻压住自己的回忆杀,抬眼注视着陈正义。
而陈正义的手心上方,猛然凭空出现一幅闪着幽光的古老残破画卷。
陈正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画卷,僵在原地,一动不动,就像一个等待千年的雕像,嘴里喃喃道:“老大……终于,这、这梦画……”他的声音很低,苏寻听不清楚。
但苏寻明白这该是陈正义的执念了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,苏寻大脑里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境况。
这意外出现的残破画卷,从陈正义难以抑制的反应来看,是突破口,也是一线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