兽口余生记

青风岭的秋末总带着股割人的寒气，晨雾像掺了冰碴子，贴在林越裸露的手腕上，激得他打了个哆嗦。

他正蹲在自家院角的磨石前，给那柄传了两代的猎刀开刃 —— 刀刃上还留着上个月猎野猪时崩出的小豁口，在晨光下泛着暗哑的光。

“越儿，把灶上的玉米饼子包上，你爹说今日要往黑风谷走一趟。”

院门外传来母亲王氏的声音，她手里拎着个粗布口袋，正往里面塞晒干的草药，“这几日夜里冷得邪乎，你爹的老寒腿又犯了，得带点驱寒的药。”

林越应了声，起身时顺手摸了摸腰间的兽皮袋 —— 里面装着三块磨得光滑的燧石，还有一小包盐巴。

他今年十七，在青风岭的猎户里算不得顶厉害的，既没有隔壁张猎户能开三石弓的力气，也没李大叔能辨百种兽迹的本事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，是比旁人更能熬的韧性 —— 上个月为了救被山猫叼走的幼弟，他在雪地里蹲了三天三夜，硬是凭着耐心等山猫回巢，用陷阱活捉了那畜生。

“磨好了？”

父亲林大山从里屋出来，肩上扛着那张修补过好几次的猎网，背上还挎着一壶箭，“黑风谷那边猎物多，但也邪性，往年这个时候没人敢往深了去，今年雪来得早，再不囤点肉干，冬天就得饿肚子。”

林越点点头，把猎刀别在腰后，接过母亲递来的布包 —— 里面有西个玉米饼子，还有两个煮鸡蛋，是母亲特意给他留的。

青风岭的猎户都知道，黑风谷是块 “险地”，谷深处常年飘着不散的雾气，据说还有吃人的野兽，但今年秋粮收成不好，村里大半猎户都动了去黑风谷的心思，林大山也是实在没办法。

“路上紧跟着我，别乱跑。”

林大山拍了拍林越的肩膀，他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，是常年握弓磨出来的茧子，“遇到动静先躲，咱们猎户靠的是脑子，不是蛮力。”

王氏站在院门口，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，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：“要是不对劲就赶紧回来，咱家还有点陈粮，饿不死！”

林越回头挥了挥手，雾气己经把母亲的身影模糊了。

他跟着父亲沿着山道往黑风谷走，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，踩上去 “沙沙” 响。

山道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，只剩下枯枝桠，像伸着的鬼爪子，风一吹就 “呜呜” 地叫，听着有点渗人。

“爹，你说黑风谷里真有吃人的野兽？”

林越忍不住问，他之前只在谷口打过几只野兔，从没往深了去。

林大山脚步顿了顿，从怀里摸出个旱烟袋，点燃后抽了一口，烟雾在他脸前散开：“老一辈说，谷深处有‘火狼’，浑身是红的，一口能把人的胳膊咬断。

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，说不定早就不在了。”

话虽这么说，林大山的脚步却慢了些，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。

他从背上取下弓箭，搭在手里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
林越也握紧了腰间的猎刀，手指在冰凉的刀柄上蹭了蹭 —— 这是父亲在他十五岁生日时送的，说是他爷爷当年用这刀杀过一头熊，是林家的传家宝。

走了约莫一个时辰，雾气越来越浓，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见了。

周围静得可怕，连鸟叫虫鸣都没有，只有父子俩的脚步声和呼吸声。

林越忽然停下脚步，侧着耳朵听了听：“爹，你听，好像有水流声。”

林大山也竖起耳朵，果然听到不远处传来 “哗啦啦” 的水声。

他眼睛一亮：“有水的地方就有猎物，咱们去那边看看。”

两人循着水声走过去，很快就看到一条小溪，溪水清澈见底，溪边的草地上还留着几串蹄印。

林大山蹲下身，仔细看了看：“是鹿蹄印，看大小还是头母鹿，应该没走太远。”

他从背上取下猎网，递给林越：“你去那边的灌木丛里等着，我绕到前面把它赶过来，记住，等它进网了再动手。”

林越接过猎网，快步跑到灌木丛后藏好。

他屏住呼吸，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溪边的动静。

没过多久，就听到林大山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哨，紧接着，一头灰褐色的母鹿从树林里跑了出来，惊慌地朝着溪边跑去 —— 正好朝着林越藏身的方向。

林越握紧猎网，心脏 “砰砰” 首跳。

等母鹿跑到离他只有几步远时，他猛地站起身，将猎网朝鹿身上抛去。

母鹿受惊，想要转身逃跑，却被猎网缠住了腿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发出 “呜呜” 的哀鸣。

“好小子！”

林大山从树林里跑出来，手里拿着绳子，笑着拍了拍林越的肩膀，“动作越来越利索了。”

林越也笑了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。

两人一起把母鹿绑好，扛在肩上 —— 这头鹿足有七八十斤重，够他们家吃上好几天了。

林大山看了看天色，雾气好像比刚才更浓了：“咱们再打两只野兔就回去，这地方不宜久留。”

林越点点头，跟着父亲往回走。

可没走几步，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—— 周围的雾气好像在慢慢变红，空气中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
他刚想开口问父亲，就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嚎，从谷深处传来，震得树叶都簌簌往下掉。

林大山的脸色瞬间变了，他一把将林越拉到身后，举起弓箭，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：“不好，是‘火狼’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