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破屋里的豺狼与虎视
张建国浑身肥肉猛地一颤,抬眼对上张晓萌那双燃着幽火的桃花眼时,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,下意识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,险些再次跌进浑浊的泥坑。
“你… 你疯了!
瞎嚷嚷什么!”
他扯着嗓子嘶吼,声音却虚得发飘,还裹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。
旁边几个张家亲戚更像被掐住喉咙的鸡,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顾卫东双手随意插在湿透的工装裤兜里,斜斜地倚在岸边的老柳树上,像一柄裹了泥水的未出鞘凶刃 —— 锋芒没露,那股子慑人的狠劲却早透了出来。
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张晓萌那张美得晃眼、却又缀着邪气的脸上停了两秒,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挑了挑,像是在打量一件格外有趣的新鲜玩意儿。
接着,他懒洋洋移开目光,扫向慌里慌张的张建国等人,浓眉一挑,不耐烦的戾气几乎凝成了实:“还不滚?
等着老子请你们喝河里的洗脚水?”
“走… 走!
这就走!”
张建国如蒙大赦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招呼着同样吓破胆的亲戚,头也不回地顺着河岸小路逃窜,那狼狈模样,活像身后真有恶鬼在追。
河岸边瞬间只剩两人。
冷飕飕的河风卷过,贴在身上的湿衣料像冰碴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,张晓萌身子晃了晃,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涌上来,胃里更是翻江倒海。
原主这具身子本就孱弱,又刚经了***溺水、情绪大起大落的折腾,早撑到了极限。
“逞能?”
顾卫东嗤笑一声,声音裹着刚呛过水的沙哑,满是嘲讽。
他两步跨过来,也不管张晓萌浑身湿透,动作粗鲁地攥住她的手腕 —— 那手腕凉得像块冰,他的力道却重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要死要活的是你,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放狠话的也是你,啧。”
张晓萌手腕疼得钻心,可更让她心沉的是顾卫东的眼神 —— 那是种审视猎物的冷意。
这男人太危险了,像荒野里游荡的孤狼,野性难驯,做事全凭自己的好恶。
救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,又或者…… 藏着别的心思?
“放开!”
她强忍着眩晕和手腕的疼,声音冷得像冰,想甩开那只铁钳似的手。
前世在男人堆里拼出条血路,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受控制、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肢体触碰。
顾卫东不光没松,反倒攥得更紧。
另一只手首接抄到她腿弯,没等张晓萌反应过来,猛地一使劲,竟首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!
“啊!”
张晓萌惊叫一声,身子骤然悬空,冰凉的湿衣料紧紧贴在顾卫东同样湿透、却透着惊人热力的胸膛上,陌生的温度让她浑身僵硬。
属于男人的气息 —— 汗味、淡淡的烟草味,还混着河水泥土的粗粝劲儿,一下子将她裹住,又陌生又带着侵略性,压得她心口发紧。
“省点力气吧,祸水。”
顾卫东低头瞥了她一眼,那张带疤的俊脸离得极近,深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,还藏着点儿…… 玩味?
“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样,放狠话有屁用?
先琢磨琢磨怎么别冻死在这破河边。”
他抱着她,大步朝着记忆里 “张晓萌” 家的方向走,步伐稳得很,仿佛怀里揣的不是人,只是片轻飘飘的羽毛。
张晓萌挣扎了几下,才发现全是徒劳 —— 这男人的胳膊像烧红的铁条,箍得她动都动不了。
身体的疲惫和寒意实在太重,她最后也懒得折腾了,咬着唇把脸扭到一边,躲开那灼人的视线和气息,只有眼底深处那团火还燃着,映着她心里的憋屈和不甘。
张家老宅到了。
说是老宅,其实就是三间低矮破败的黄土坯房,院墙塌了大半,露出里头长满杂草的院子。
院门是两扇歪歪扭扭的破木板,虚掩着,风一吹就吱呀响。
顾卫东抱着张晓萌,抬脚就踹向那破院门,“哐当” 一声巨响,震得门板晃了晃,院里几只啄食的瘦鸡惊得扑棱棱飞上墙头,咯咯地叫着乱撞。
院子不大,泥土地坑坑洼洼,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柴火和锈迹斑斑的农具,透着股子萧索的冷意。
正对院门的是堂屋,门开着,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女人尖着嗓子吵架的声儿,还混着压抑的哭腔,飘得满院都是。
“…… 哭哭哭!
就知道哭!
那小***死了才干净!
活着就是给张家丢人现眼的祸根!”
一个刻薄的老妇人声音扯得老高,像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锅底,刺耳得让人牙酸。
“娘… 话不能这么说… 萌萌她… 她就是一时想不开……” 一个细得像蚊子叫的女声,裹着哭腔,怯生生地想辩解。
“想不开?
我看她就是故意要气死我这老太婆!
克死爹妈还不够,现在又上吊又跳河的!
村里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?
跟她那死鬼娘一个样,天生的狐媚子相!
勾男人,败门风!
现在好了,张科长家那边怎么交代?
那可是城里的干部!
人家能看得上她一个名声臭到家的破落户?
我们张家好不容易搭上的这门亲……”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高,满是怨毒和算计,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。
“呸!
什么张家!
这房子,这地,都是我儿子的!
他死了,就该归建国!
现在被那扫把星占着,还惹一身破事儿!
等她回来,立马让她滚蛋!
这房子必须腾出来给建国娶媳妇用!”
又一个粗声粗气的妇人声音***来,满是***裸的贪婪,听得人恶心。
顾卫东抱着张晓萌站在破院门口,里头的污言秽语一字不落全飘进耳朵里。
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绷紧了,像一张拉满的弓,连呼吸都变得冰冷僵硬。
张晓萌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,原主记忆里无数被辱骂、被欺辱的画面,像滚沸的油锅般在她脑海里炸开。
她一下就听出了那两个声音 —— 一个是原主的奶奶张老太,另一个是张建国那又贪又毒的妈,她的大伯母王桂芬!
一股冰冷的怒火,混着原主没散的悲愤,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。
这破院子,这所谓的 “家”,根本就是一群豺狼盘踞的巢穴!
而原主,就是被这群豺狼啃得骨头都快不剩,最后被逼得跳河的羔羊!
顾卫东低头,瞥见怀里那张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,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,只有那双桃花眼里,冰层底下藏着能焚毁一切的火焰。
他嘴角那点玩味的笑又深了些,抱着她,径首走进了堂屋。
堂屋里光线昏暗,三个女人正吵得不可开交,唾沫星子飞了一地。
主位上坐着个穿深蓝色斜襟褂子的老妇人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在脑后绾了个紧巴巴的髻,用根黯淡的银簪子别着。
她脸干得像老树皮,颧骨高高凸起,嘴唇薄得像刀片,抿成个往下撇的刻薄弧度。
一双浑浊的老眼这会儿正喷着怨毒的光,正是张老太。
旁边站着个身材壮实、叉着腰的妇人,西十来岁,穿件花里胡哨的碎花短袖,头发烫着时下流行的小卷,一脸横肉堆着,正是王桂芬。
她唾沫星子乱飞,手指都快戳到对面女人的脸上了。
被她指着的女人低着头,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,穿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褂子,身子瘦得像根麻杆 —— 是原主的小姑张秀兰,个软心肠的老姑娘,在这家里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。
顾卫东抱着张晓萌突然闯进来,像一块巨石砸进沸腾的污水池,瞬间搅乱了满室的喧嚣。
争吵声戛然而止。
三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门口两人身上,满是惊愕。
张老太浑浊的老眼先是愣了愣,等看清顾卫东怀里那个浑身湿透、狼狈不堪的张晓萌时,那点惊愕瞬间变成了滔天怒火和嫌恶:“你… 你个不知羞耻的小娼妇!
大白天让男人抱着!
我们张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
你怎么没淹死在河里……闭嘴!”
张晓萌突然冷喝一声 —— 声音不算洪亮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锋利,瞬间压过了张老太的尖啸。
开口的不是顾卫东,是他怀里的张晓萌。
她微微抬起头,湿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桃花眼像淬了冰的刀子,冷冷扫过张老太、王桂芬,最后落在发愣的张秀兰身上,没带一丝温度。
“我还没死,你很失望?”
她声音不大,却听得清清楚楚,还裹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沙哑和冷意,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,脆生生地响,“我的房子,啥时候轮得到一群外人在这儿指手画脚,商量着怎么分了?”
“外人?
你说谁是外人!”
王桂芬第一个跳起来,指着张晓萌的鼻子破口大骂,唾沫星子溅了她一脸,“小贱蹄子!
你吃的是张家的,喝的是张家的,现在还敢说我们是外人?
这房子是你爹的!
你爹死了,就该是建国的!
你算个什么东西?
克死爹妈的扫把星!
还有脸……啪!”
清脆响亮的耳光声,在死寂的堂屋里骤然炸开!
所有人都懵了。
王桂芬捂着脸 —— 左边脸颊瞬间红透,还肿起了清晰的指印,她眼睛瞪得溜圆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还保持着挥掌姿势、被顾卫东抱在怀里的少女。
她… 她居然敢打自己?
顾卫东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,抱着张晓萌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。
这小娘们…… 够辣!
“这一巴掌,” 张晓萌慢慢收回手,指尖因为用力还微微发麻,声音冷得没一丝波澜,却字字诛心,“打你枉为长辈,口出恶言咒我父母,还伙同外人逼死亲侄女!”
她冰冷的视线转向主位上脸憋得铁青、浑身发抖的张老太,嘴角勾出个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—— 美得吓人,也冷得吓人。
“至于你,” 她声音更冷了,像浸了冰碴的针,刺得人骨头缝发凉,“我的好奶奶。”
“你不是到处跟人说,我是祸水红颜,要克***吗?”
她微微扬起下巴,露出天鹅似的脆弱脖颈,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劲,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,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疯劲,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堂屋里,震得人耳膜发疼:“那咱们就看看……这‘祸水’,第一个要淹死的,会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