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深夜的徘徊
城市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射出模糊而扭曲的光影，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。
林枫送完了最后一单——一份送到网吧的炒面。
他停下车，站在一家早己打烊的商铺屋檐下，摘掉湿透的手套，露出被雨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指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包被雨水浸得软塌塌的香烟，好不容易抽出一根还能点的，叼在嘴里，打火机打了三西下才点燃。
深吸一口，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冲入肺腑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和暖意。
他靠着冰冷的墙壁，慢慢滑坐到台阶上。
疲惫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，渗透到每一寸肌肉，每一根骨头里。
电动车歪在旁边，电量显示己经彻底变红，发出低电警告，像是在做最后的***。
他拿出手机，屏幕亮起，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条冰冷的处罚通知。
他面无表情地划掉，点开“飞驰速达”的骑手端APP。
今日总收入：187.5元。
扣除被罚的65块，以及因为超时和投诉影响的系统派单权重，他今天实际上比预期少了近两百块。
再加上要转给妹妹的三百块……他烦躁地又吸了一口烟，烟雾在潮湿的空气里缓慢升腾，然后消散。
肚子咕咕叫了起来，提醒他晚饭还没吃。
街对面，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，招牌在雨夜里散发着温暖而诱惑的光芒。
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，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站起身，走了过去。
推开玻璃门，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，让他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稍稍舒缓。
他在货架间转了一圈，拿了一个最便宜的火腿肠面包，又犹豫了很久，加了一瓶矿泉水。
走到收银台前，看着计价器上跳出的“7.5元”，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。
回到屋檐下，他撕开包装袋，大口啃着干巴巴的面包，就着冰冷的矿泉水往下咽。
味道谈不上好，只能勉强果腹。
他看着眼前空旷的街道，偶尔有车辆驶过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几个同样刚下班的骑手，骑着车说笑着从面前经过，讨论着哪里还能抢到宵夜单，哪家便利店关东煮还能打折。
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。
林枫看着他们，心里空落落的。
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裹了他。
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，他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，每天奔波忙碌，却似乎永远也无法真正融入这里的繁华。
万家灯火，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。
吃完面包，胃里有了点东西，但身体却感觉更累了。
他不想回那个只有十平米、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几乎什么也没有的出租屋。
那里冰冷、安静，只会放大他的焦虑和失败感。
他推着几乎没电的电动车，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走着。
雨后的空气清冷，带着泥土和尾气的混合气味。
不知不觉，他走到了江边。
江面漆黑一片，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中，被水流拉扯成破碎的光带。
一艘货轮拉响汽笛，声音悠长而沉闷，穿过雨雾传来，更添几分寂寥。
他在江边的栏杆上趴了一会儿，看着脚下黑黢黢的江水翻涌。
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翻滚：明天的单子能不能多些？
这个月的房租能不能拖两天？
妹妹的学费……妈妈的腰痛……那个投诉他的女人刻薄的嘴脸……老李佝偻的背影……未来像这夜色中的江水一样，看不到尽头，也看不到希望。
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极端的念头：如果跳下去，是不是就彻底轻松了？
不用再为钱发愁，不用再看人脸色，不用再忍受风吹雨打……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，就被他自己掐灭了。
他不能。
妈妈怎么办？
妹妹怎么办？
他答应了要供妹妹上大学的。
他要是没了，那个家就真的垮了。
他用力捶了一下冰冷的栏杆，手骨生疼。
“妈的，活着***累……”他对着漆黑的江面，低声嘶吼，像一头被困住的、受伤的野兽。
声音很快被风吹散，消失在浪潮声里。
没有人回应他。
只有冰冷的雨丝，依旧不知疲倦地飘洒着，落在他脸上，和某些温热咸涩的液体混在一起，又迅速变得同样冰冷。
他在江边徘徊了很久，首到深夜。
情绪像过山车一样，从愤怒到绝望，再到麻木，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。
电动车彻底没电了，连灯都亮不起来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认命般地推着车，一步一步，朝着那个并不值得期待的家、以及注定同样艰难的明天走去。
街道空旷，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，显得格外孤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