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湿重得能拧出水来,青石板路面上总是汪着浅浅一层水光,倒映着两旁白墙黛瓦的斑驳旧影,以及偶尔掠过的一顶油纸伞。
镇子不大,名叫“栖水”,一条蜿蜒小河穿镇而过,数十座石桥连通两岸。
日子在这里流淌得缓慢,仿佛也染上了水汽,变得沉静而黏稠。
镇东头有间老旧的铺面,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字迹已被岁月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,仔细辨认,方能读出“忘言斋”三字。
这是一家旧书店。
店主是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,名叫沈墨。
人如其名,他总是穿着深灰或藏青的布衣,身形清瘦,沉默寡言,像一卷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线装书,散发着陈旧而安宁的气息。
他的生活极有规律,清晨即起,拂去书架上的微尘,将头一天顾客翻动过的书籍归回原位。
上午,若无客人,他便坐在临窗的那张红木书案后,就着天光,用一套略显斑驳的器具,慢条斯理地修补那些破损的古籍。
动作轻柔而专注,仿佛指尖流淌的不是浆糊与棉线,而是时光本身。
午后,他会泡一杯极淡的绿茶,捧一卷书,直到天色昏沉,方才起身,仔细锁好店门,穿过湿滑的小巷,回到不远处的老宅。
他的妻早已病故,儿女都在大城市立业安家,屡次想接他同住,他却总是摇头,只说舍不下这间店,舍不下这些书。
镇上的人大多知道“忘言斋”,但真正常来的顾客并不多。
年轻人多去了外地,留下的老人里,嗜好读书的也有限。
生意自是清淡,好在沈墨似乎也并不指望这个营生,仿佛开店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这些书有个妥帖的归宿,而他,便是那个默然的守望者。
这日雨势稍歇,天色依旧阴沉。
沈墨刚用镊子将一页虫蛀严重的书页边缘展平,门口挂着的铜风铃叮咚一声脆响,打破了室内的寂静。
进来的是个生面孔。
约莫四十岁年纪,穿着与小镇氛围有些不协调的深色夹克,身形微胖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沉的黑色公文包。
他站在门口,目光快速地在店内扫视一圈,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