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后台收拾画具时，指尖触到残留颜料的瓷盘，她仍会蓦地想起顾怀瑾衬衫上那片刺眼的红，连掌心都泛起凉意。
回到紫荆公寓，宿舍走廊飘荡着新生刚洗过的衣物散发的清香。
推开门，只有新闻系的室友林薇正对着电脑飞快码字，耳机线缠在腕间，屏幕上的文档布满红色批注。
“糖糖回来啦？
国画表演是不是超——”林薇转头笑问，却在看见苏糖低垂的肩和泛红的眼角时瞬间收声，“怎么了？
谁欺负你了？”
苏糖把画具袋搁在桌上，瘫进椅子，声音像被水浸透：“比被欺负更糟……我把顾怀瑾学长的衬衫泼脏了，一看就特别贵的那种。”
她将后台意外原委道来，末了揪住裙摆叹气，“演砸了，还得罪了传说中学神。
我得赔他，可连怎么找他都不知道。”
林薇瞪圆双眼，键盘“啪嗒”掉在桌上：“你泼了顾怀瑾？！”
她凑近压低声音，“那是清大‘冰山活传奇’！
数学系王牌，ACM世界冠军，还开了科技公司！
他一件衬衫，没准比我们一年学费还贵！”
这话没让苏糖放松，反而让她更慌了。
她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：“那更得赔了……可他看我的眼神，像看一张染废的宣纸，根本不想再理我。”
想起他扣住她手腕的力度，那句“看好你的颜料”，心里涩得发紧。
“别急！”
林薇拍她的背，眼里闪着光，“我帮你打听！
我高中同学在数学系，包在我身上！”
苏糖略松了口气，拿换洗衣物走进浴室。
热水淋下，脑海中却不断闪回那一幕——顾怀瑾立于纷乱之中，白衬衫染就一片嫣红，却依旧清峻如雪松，指尖的凉意仿佛仍烙在她腕间。
苏糖还对镜擦着头发时，清大校园论坛早己炸开了锅。
最先热起来的是个标题：求问迎新晚会国画系小姐姐是谁！
气质绝了！
楼主贴出几张苏糖台上作画的抓拍：浅碧裙裳衬低眉执笔的侧影，灯光拂过发梢，连握笔的指尖都透出温柔。
楼下回复飙升：“这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吧？”
“求姓名！
求院系！”
“新生颜值天花板无疑！”
然而真正让论坛瘫痪的，是半小时后冒出的匿名帖——惊！
新生女神泼湿冰山学神，这剧情比偶像剧还敢写！
楼主活灵活现还原“泼墨事件”，并附三张高清照：第一张，颜料盘脱手瞬刹，嫣红飞溅；第二张，颜料在白衣上晕开的特写，狼藉中透出诡丽张力；第三张最绝——苏糖仰面含泪道歉，顾怀瑾低头攥住她的手腕，一冷一软，一高一低，同框如电影截图。
帖子刚发，回复以每秒十条激增：“***！
顾神那件是高定吧？
五位数起步！”
“妹妹好勇！
首接贴脸开大！”
“没人嗑吗？
清冷学神×软萌画手，颜値配一脸！”
“顾学长居然没炸？
这不是洁癖人设吗？
果然看脸？”
“CP名有了！
‘冰糖CP’！
冰山配甜糖，给我锁死！”
“冰糖CP”一出，火速登顶热评。
有人将苏糖画作与顾怀瑾竞赛照P成情侣海报，有人写小作文脑补“追妻火葬场”，甚至建起CP超话，一小时内粉丝破千。
热度溢出校园网，微信群、QQ群疯传照片，连本地热搜都蹭上——#清大迎新晚会泼墨名场面#。
次日清晨，苏糖是被林摇醒的。
“糖糖！
快醒！
你火了！
你和顾怀瑾全火了！”
林薇举着手机冲来，屏幕刺眼，“论坛全是你们，‘冰糖CP’超话都建了！”
苏糖揉眼坐起，刚瞥见屏幕，睡意顿散。
照片里自己眼圈通红，被顾怀瑾紧扣手腕，评论区满是“嗑到了好甜社死但配”。
她的脸霎时红透，又由红转白，指尖发颤：“这谁拍的？
怎么这种照片都发？”
“现在重点不是谁拍！”
林薇指着高亮评论，“你看，有人扒出顾学长衬衫是意大利定制，一万二！”
苏糖心一沉到底。
她出身普通教师家庭，一万二不是小数目，得攒数月生活费。
她咬唇划屏，越看越慌——有人说她“故意碰瓷”，有人说“想靠学神上位”，连她以往发的古风插画都被扒出，与顾怀瑾照片并列“找情侣感”。
“这有什么好嗑的……”她低声嘟囔，却忍不住下翻，首到看见“顾怀瑾肯定烦透她了”，才猛地关闭页面，眼眶发热。
与此同时，数学系实验室内，顾怀瑾刚通宵改完算法，指间还沾咖啡渍。
他点开微信，未读信息爆屏——同学、亲戚、甚至合伙人，纷纷发来论坛链接。
他皱眉点开，快速掠过楼主描述与照片。
目光在苏糖眼圈泛红的特写上停顿两秒——女孩仰脸，睫毛湿漉，如受惊小鹿，与台上沉静作画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他面无表情关掉页面，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。
“老顾，可以啊！”
陆辰端咖啡凑近，一脸戏谑，“迎新晚会都能搞出绯闻，‘冰糖CP’，这名字有点东西。”
他指着照片，“小学妹是真甜，跟你这冰山正好互补，没欺负人家吧？
看给人吓的。”
顾怀瑾抬眼，目光冷冽：“代码跑通了？”
陆辰立马举手投降：“得，我闭嘴干活。”
他踱回工位，小声嘀咕，“口是心非，没兴趣盯人照片看那么久……”顾怀瑾未应，却想起苏糖昨日道歉的模样——声音发颤，却坚持说“我会赔您”，像只倔强麻雀。
他指节轻敲桌面，第一次觉得，计划外的麻烦，似乎比预想中更“鲜活”。
苏糖一整天躲着人走。
食堂买早餐，刚排队就听见有人低语“那就是泼顾学长的”；教学楼上课，路过同学偷瞄她，甚至有人笑喊“冰糖妹妹”；连校园网匿名消息都收了好几条，有安慰，也有嘲讽她“想红想疯了”。
她首次尝到被舆论围观的滋味，如被置入透明罩中，一举一动皆被注视。
她联系论坛管理员删帖，却得到回复“内容未违规，无法处理”。
傍晚，林薇带来确切消息：“问了，顾怀瑾衬衫是XX定制，官网一万二。”
苏糖攥紧手机，指节泛白，仍咬唇说：“得尽快赔他。
欠着别人的，心里不踏实。”
她不愿再与顾怀瑾有牵扯，更不想被指“靠学神炒热度”。
可如何联系他？
首接去数学系？
若被人看见，只怕又添新谈资；发邮件？
她连他邮箱都不知道；托人转交？
未免太没诚意。
苏枯坐宿舍楼下长椅，望往来人群，第一次觉得清大如此之大，寻一人如此之难。
而实验室内，陆辰忽地凑近顾怀瑾，语气稍正：“老顾，刚听说一事——几个外系的觉得苏糖‘碰瓷’你，想找她麻烦，好像要去画室堵人。”
顾怀瑾敲键盘的手指蓦地一顿，屏幕上光标闪烁。
他抬眸望向窗外，夕阳正落向美术学院，染得画室窗玻璃一片通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