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采购名单
这哪是日用品清单，倒像是某种邪教的采购单。
他摇摇头，把本子合上，自我安慰道：“算了，有需求就有市场，蚊子腿也是肉。”
第二天，他趁着轮休，去了趟遥远的批发市场。
按照清单，他采购了一小盒各式各样的指甲刀，几面手持镜和一面便宜的塑料框穿衣镜，几管号称能粘万物的强力万能胶，还有一大包白蜡烛。
回来时大包小包，累得他气喘吁吁。
小卖部就算开张了，其实就是保安室角落里多了个旧货架。
晚上，张姐果然下来了。
她换了一身居家服，依旧戴着那副大墨镜，即使在灯光昏暗的保安室里也不摘下。
“小王，指甲刀进了吗？”
“进了进了，张姐您看，各种样式的都有。”
王不俱连忙把那一小盒指甲刀递过去。
张姐伸出纤细的手指，在盒子里拨弄着，指甲盖上涂着鲜红的蔻丹，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她挑了两个最普通的款式。
“多少钱？”
“您给五块就行，成本价。”
王不俱陪着笑。
张姐付了钱，拿起指甲刀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她站在保安室门口，背对着王不俱，望着大厦空旷昏暗的大堂，突然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：“小王，你说……人要是丢了东西，还能找回来吗？”
王不俱一愣，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，随口答道：“那得看丢的是什么了，要是钥匙之类的，说不定哪天就冒出来了。”
张姐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说话，只是用指甲刀轻轻划拉着自己的指尖，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转身上了楼。
王不俱觉得张姐今晚有点怪，但也没多想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生意比预想的还要“稳定”。
李先生下来买走了一面手持镜，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，脸色在镜子里显得愈发苍白。
他嘟囔着：“又裂了……总是不够用。”
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。
八楼的陈太太来取万能胶，她付钱的时候，王不俱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，但动作却异常灵活。
她拿到胶水，几乎是抢过去一样，眼神里有一种急切的渴望。
老太太的蜡烛是卖得最快的，她几乎隔两天就来买一包，依旧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亮堂点……亮堂点好走路……”王不俱的小卖部，成了这栋诡异大厦里一个更加诡异的物资中转站。
这天夜里，轮到王不俱值夜班。
大厦异常安静，连八楼的夫妻今晚都偃旗息鼓。
只有顶楼隐约传来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弹珠声，规律得让人心烦。
王不俱趴在桌子上打盹，迷迷糊糊中，听到一阵细微的、持续的“咔嚓”声。
他抬起头，声音似乎来自货架。
他循声望去，借着保安室昏暗的灯光，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——张姐买走的那款指甲刀，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货架剩余的存货里，但它的刀口，却在自动地、一下一下地开合着，发出“咔嚓、咔嚓”的轻响，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，正在用它修剪着什么。
王不俱浑身汗毛倒竖，睡意瞬间全无。
他猛地站起来，揉揉眼睛再看去，那指甲刀又不动了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是错觉？
太累了？
他心惊胆战地走过去，拿起那盒指甲刀，仔细检查，没有任何异常。
但他分明记得，张姐买走的是两个，货架上应该只剩下三个，可现在，盒子里依旧是五个，一个不少。
冷汗顺着他的脊梁滑下。
他想起张姐的话：“我总是弄丢。”
还有她那鲜红得刺眼的指甲。
难道……丢了的指甲刀，会自己跑回来？
就在这时，电梯井里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电梯顶上，紧接着是电梯运行的声音，指示灯从顶楼一路向下，停在了——三楼。
三楼？
那是老太太烧纸的楼层，但老太太住三楼，电梯应该停在三楼住户那一侧，可听声音，电梯分明是停在了消防通道附近那个几乎废弃的电梯口。
王不俱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他抓起强光手电和对讲机（虽然知道可能没什么用），决定上去看看。
电梯门在三楼那个废弃的入口紧闭着，指示灯显示电梯就停在这一层。
但这一侧根本没有正常的电梯厅，只有一堵结实的墙。
王不俱用手电照过去，墙上斑驳不堪，什么都没有。
他侧耳倾听，墙后似乎有细微的、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像是指甲在刮擦什么。
他不敢久留，转身想走，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。
是那个烧纸的老太太！
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不俱身后，佝偻着身子，手里捧着一根刚刚点燃的白蜡烛，烛火摇曳，映得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。
“奶奶，您……您怎么在这？”
王不俱声音发颤。
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睛，看着那堵墙，用含糊不清的方言说：“路……黑了……照照亮……让他们好走……”王不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烛光摇曳下，他猛地发现，那堵原本看似完整的墙上，似乎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扭曲的、类似门框的痕迹！
“咚！”
又是一声弹珠落地的声音，这次异常清晰，仿佛就在耳边。
不，不是弹珠，那声音更沉、更闷，像是……某种圆形的、硬硬的东西从高处滚落，敲击着每一级楼梯。
声音正从顶楼的消防通道，由上而下，越来越近。
“咚…咚…咚…”王不俱僵在原地，冷汗浸透了保安制服。
他现在终于明白，这嘉嘉大厦的保安工作，恐怕不仅仅是薪水只够糊口那么简单。
这小卖部，怕是开到头了。
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到保安室，锁紧门，然后考虑是不是该连夜写一份辞职报告。
那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声音，己经响到了五楼和西楼之间的位置，不紧不慢，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节奏感，步步逼近。
而老太太手中的蜡烛，火苗猛地窜高了一下，颜色似乎变得有些发绿。
她咧开没牙的嘴，对着那堵墙，也对着王不俱，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、似哭似笑的表情。
王不俱手中的强光手电，“啪嗒”一声，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