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捡到那本日记,是在一个雨天。
很俗套的开场,对吧?就像我看过的无数网络小说一样。
我叫许言,一个在城市里标准的996社畜,每天的生活像设定好的程序,精准而乏味。那天下午,我被临时叫回公司加班,淋了个透心凉,心情烦躁地走进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想买把伞,出门时就踢到了这个被泡在水洼里的、黑色的硬皮本。
鬼使神差地,我捡起了它。
封皮是某种仿皮材质,入手冰凉,没有任何文字。我以为是谁遗落的普通笔记本,想着或许里面有失主的联系方式,回到工位后,我用纸巾擦干了它,翻开了第一页。
纸张是厚实的米黄色,字迹是一种异常工整的、仿佛印刷出来的手写体。
但内容,却让我的眉头瞬间锁紧。
“我”的死亡记录 No.1
姓名:许言
死亡日期:10月8日,周三明天
死亡时间:下午2点14分
死亡地点:公司茶水间窗边
死亡方式:被17楼脱落的空调外机砸中头部,当场死亡。
事件详细描述:明天下午,许言会因为自动贩卖机吞币,而与机器较劲长达三分钟。在2点13分,他终于放弃,拿着一杯免费赠送的、非本人意愿选择的冰美式,走到茶水间窗边抱怨天气。在他抬头看向天空的第四秒,楼上装修公司的老旧空调外机将准时坠落。
我的名字,我的公司,精确到分秒的时间,和离奇的死法。
我愣了三秒,然后,嗤笑出声。
“恶作剧也太没水平了。”我自言自语。
这种“死亡预告”的梗,早就在各种恐怖故事里用烂了。现在的创作者,就不能有点新意吗?
我甚至能脑补出写下这段文字的人,是个什么样的中二病患者。
我快速向后翻了几页。
每一页,都是一个“我”的死亡记录。
“我”的死亡记录 No.2
死亡日期:10月11日,周六
死亡时间:上午9点27分
死亡方式:在地铁2号线,为救一个险些坠轨的儿童,被惊慌的人群推下站台,与进站的列车相撞。
“我”的死亡记录 No.3
死亡日期:10月24日
死亡方式:在家中被漏电的热水器电击,试图自救时,撞倒了阳台上的晾衣架,被掉落的湿衣服缠住口鼻,最终窒息而死。
……
每一页都写得煞有介事,细节详尽到令人发指。我粗略翻了一下,这本日记,不多不少,正好记录了我未来十年里,超过五十种不同的死法,平均每年都要死上五次。
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。
当然,前提是,它得是真的。
我把日记本扔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,和那些过期的文件、断水的笔芯锁在一起。
一个无聊的恶作剧,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。
市场的风向早就变了,单纯的恐吓已经无法***到像我这样被信息洪流冲刷过的现代人了。除非,你能玩出点新花样。
比如,让它成真?
我冷笑一声,打开电脑,继续改那份永远也改不完的PPT。
直到第二天下午。
第二天,我几乎忘了日记本的存在。
生活依旧是那套乏味的程序。开会,写报告,和甲方扯皮。
下午两点,我感到一阵困倦,起身去茶水间买咖啡。
公司茶水间的自动贩卖机,是出了名的老旧。
我熟练地扫码,选择了我常喝的拿铁。
支付页面转了两圈,然后,弹出了一个鲜红的“支付失败”。
但钱,已经被扣了。
“靠。”我低声骂了一句,踢了机器一脚。
这是常有的事,通常重启一下手机,或者再踢几下,它就会把咖啡吐出来,或者把钱退回来。
我耐着性子,重新操作。
一次,两次。
手机显示网络正常,但贩卖机就是没反应。
旁边的同事路过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言哥,别跟它较劲了,这破机器今天估计又抽风了,找行政登记一下,下周就退款了。”
“不行,我就要今天喝到。”我有点上头。
这不是一杯咖啡的事,这是人与机器的尊严之战。
我开始检查机器的投币口,拍打它的出货仓,甚至试图摇晃它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。
下午2点13分。
就在这时,贩卖机“哐当”一声,掉下来一杯饮料。
我心中一喜,俯身去拿。
拿出来的,却是一杯冰美式。我不喜欢喝美式,尤其是冰的。
杯身上还贴着一张纸条:“系统故障,本次免费。”
我拿着那杯不是我想要的、冰冷的美式咖啡,感觉自己像个打了三分钟败仗的傻瓜。
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。
我端着咖啡,下意识地,走到了茶水间的窗边。
外面依旧阴雨绵绵,让人心情更加烦闷。
我靠在窗边,看着楼下渺小的车流和行人,抱怨了一句:“这鬼天气……”
说着,我习惯性地,抬起头,看向天空。
一,二,三……
第四秒。
我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我的视线尽头,一个黑色的、四四方方的物体,正带着呼啸的风声,从我头顶的正上方,急速坠落!
是空调外机!
它的外壳锈迹斑斑,和我昨天在日记里读到的描述,一模一样!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只剩下那物体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尖啸。
日记里的每一个字,每一个标点,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烙在了我的脑神经上。
……抬头看向天空的第四秒,楼上装修公司的老旧空调外机将准时坠落。
这是……真的?
我的身体,比我的思想,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。
我甚至来不及思考,就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,猛地向后仰倒,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。
“轰——!!!”
一声巨响,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!
整个茶水间,仿佛都震动了一下。
钢化玻璃应声而碎,无数的碎片混合着泥土和铁锈,像一场暴雨,倾泻在我身边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,一片锋利的玻璃,擦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,留下了一道***辣的刺痛。
我躺在冰冷的瓷砖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。
我看着那个砸穿了窗台,半个身子卡在墙里的、扭曲变形的空调外机,脑子里,只有一个念头。
如果我晚了0.1秒。
现在躺在这里的,就不是一个活人,而是一滩混杂着脑浆和骨头的、不可名状的肉泥。
茶水间外,传来了同事们的尖叫和惊呼。
“天哪!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许言!许言你没事吧?!”
我没有回答。
我挣扎着,从地上爬起来,不顾脸上和身上的划伤,像一头发疯的野兽,冲回了我的工位。
我用颤抖的手,打开了那个尘封的抽屉,拿出了那本黑色的日记。
我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那一行行工整的、冰冷的字迹,像魔鬼的判词,嘲笑着我的无知。
“我”的死亡记录 No.2
死亡日期:10月11日,周六
死亡时间:上午9点27分
死亡方式:在地铁2号线,为救一个险些坠轨的儿童,被惊慌的人群推下站台……
周六。
就是后天。
我死死地盯着那行字,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,从我的尾椎骨,一路窜上了天灵盖。
这不是恶作剧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……一份来自地狱的,精准的,无法逃脱的,死亡剧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