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份文件，谁做的？”

姜弈的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，像一根冰锥子，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
她的手指，夹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策划案，指甲是干净的裸色，但那份文件，在她手里，像是张催命符。

没人敢说话。

我站在自己的工位上，心脏“突突”地跳。

文件是我邻座，高飞做的。一个靠着家里关系进来的实习生，整天摸鱼，昨天下午五点半就溜了，这份方案还是我提醒他今天早上要交的。

高飞的脸白了。他求救似的看了我一眼。

我低下头，假装整理桌面。我不是圣母，职场不是幼儿园，没人有义务替别人的错误买单。

“高飞，”姜弈的目光，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，“你来解释一下，这张图，为什么会糊成这样？你是觉得我们公司的打印机配不上你的设计，还是觉得客户的眼睛是摆设？”

高飞站了起来，腿有点抖。

“姜总监……我，我检查了的，可能是打印机的问题……”

姜弈没说话，只是把那份文件，轻轻地、慢慢地，扔进了她手边的垃圾桶里。

动作很轻，但声音很响。

“人事部会通知你。出去。”

整个办公室，死一样的寂静。

高飞愣在原地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最后，他猛地一拍桌子，低吼道：“不干就不干！你以为谁稀罕啊！”

说完，他抓起自己的背包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。

门被甩上，发出一声巨响。

姜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她扫视了一圈办公室，最后，目光停在了我的脸上。

“陈驰。”

“在。”我立刻站直了。

“他的工作，你接手。下午下班前，我要看到一份新的方案。如果我看不到……”

她顿了一下，嘴角似乎勾起一个看不出温度的弧度。

“你就跟他一起走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

这是典型的职场连坐。高飞的烂摊子，甩到了我头上。

从早上九点，到下午六点，满打满-算九个小时，要做完一份完整的市场推广策划案，还要带数据分析和预算，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
但我没有选择。

“好的，姜总监。”

我坐下来，深吸一口气，大脑飞速运转。

高飞那个蠢货的烂摊子，我大概知道问题在哪。但他留下的资料乱七八糟，我几乎要从头开始。

一整个上午，我连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。

午饭时间，同事们都走了，只有我还坐在电脑前，啃着早上买的、已经冷掉的包子。

办公室里很安静，只有我敲击键盘的声音。

突然，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，停在了我的工位旁边。

一股淡淡的，像是雪松混合着冷空气的味道，钻进我的鼻子。

是姜弈。

我没回头，眼睛还盯着屏幕。

“姜总监。”

“嗯。”

她应了一声，就没再说话。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，落在我电脑屏幕上，像X光一样，要把我做的每一个字都扫描一遍。

压力巨大。我的后背开始冒汗。

过了大概一分钟，也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
她转身走了。

我松了口气，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，已经湿了。

我不敢耽搁，继续埋头苦干。

下午五点五十分，我终于把方案的最后一句话敲完。

快速检查了一遍，确认没有低级错误后，我打印出来，用文件夹夹好，起身走向姜弈的办公室。

她的办公室门是玻璃的，百叶窗拉着。

我敲了敲门。

“进。”

我推门进去。她正坐在办公桌后，看着电脑，眉头微蹙。

“姜总监，方案做好了。”我把文件夹放到她的桌子上。

她没看我，也没看那份方案，只是盯着自己的屏幕。

“放着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我退了出去，轻轻带上门。

回到座位上，我才发现，手心全是汗。

六点整，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。

我没走，我在等一个结果。要么留下，要么滚蛋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
六点半，姜弈办公室的门开了。

她走了出来，换下了一身职业套裙，穿了件米色的风衣，手里拿着车钥匙。

她径直从我身边走过，一句话也没说。

我的心，一点一点沉了下去。

她走到门口，手搭在门把上，停住了。

我紧张地屏住呼吸。

她没有回头，只是淡淡地开口。

“明天早上，方案的最终版，放到我桌上。我不希望，再看到任何一张模糊的图片。”

说完，她开门，走了出去。

我愣了几秒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。

我……通过了。

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，我几乎想跳起来。但我忍住了，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拳头。

就在这时，我的手机响了。

是部门的微信群，有人发了条消息。

“兄弟们，今晚给高飞践行，七点半，老地方KTV，都来啊！”

下面一堆人回复“收到”。

我皱了皱眉。

高飞被开除，这群人倒挺积极。

我本来不想去，但发消息的是部门的老油条，我不去，就是不合群。

我叹了口气，回了个“收到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