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三周年纪念日，我包下了本市最高的旋转餐厅，窗外是璀璨的江景，脚下是流光溢彩的城市脉络。
侍应生推着餐车过来，上面放着的不是甜品，而是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礼盒。我打开盒子，推到沈听蓝面前。里面不是珠宝，而是一把钥匙，钥匙柄上刻着“TL-Tech”的Logo。
“湾区新分公司的事谈妥了。”我看着她，语气尽量平淡，“下个月开幕，你是它的首席技术顾问。你不是一直对人工智能医疗感兴趣吗？那里的实验室，按你上次提的方案设计的。”
这几乎是我能想到的，最用心的礼物。不是昂贵的死物，而是一个可以实现她个人价值的平台。
沈听蓝微微睁大了眼睛，灯光落在她清澈的瞳孔里，像星子坠入湖泊。她轻轻拿起那把钥匙，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，然后抬起眼，对我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：“谢谢你，陆野。很棒的礼物。”
标准，得体，优雅。和她这个人一样。
但没有惊喜，没有激动，甚至没有一丝超出预期的雀跃。就像收到一份她早已料到的、品质上乘的礼物，礼貌地道谢，然后妥善收好。
心底那一丝微小的、期待她能真正开心的火苗，悄无声息地熄灭了。
这三年，我一直告诉自己，沈听蓝就是这样的人。沈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，情绪稳定，喜行不于色。她接受我的所有安排，从蜜月旅行的目的地，到家里窗帘的颜色，她总是说“挺好的，你决定就好”。
我一度以为，这是信任，是依赖。
直到后来我才明白，这只是不在乎。因为不在乎，所以怎样都好；因为不在乎，所以连情绪都懒得浪费。
晚餐在和谐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继续。她小口吃着鳕鱼，动作优雅，偶尔抬头与我交谈几句公司近况，逻辑清晰，见解独到。任谁看，我们都是最般配的一对——郎才女貌，势均力敌。
只有我知道，我们之间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、名为“客气”的玻璃墙。
结账离开时，在电梯口偶遇一位生意上的伙伴。对方携着女伴，热情地同我们寒暄。
“陆总，陆太太，真是巧！二位还是这么恩爱，真是羡煞旁人啊！”
沈听蓝立刻切换成社交模式，挽住我的手臂，笑容温婉得体：“张总说笑了，您和夫人才是模范。”
她的手臂贴着我，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来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这亲昵的动作，熟练得像是经过千百次排练。
电梯下行，数字不断变幻。光滑的梯壁映出我们的身影，一对衣着光鲜、表情完美的璧人。
我忽然想起领证那天，从民政局出来，阳光很好。她拿着那个红本子，站在台阶上看了很久，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。我当时以为她是感慨，现在想来，那或许是一种……茫然？
“陆野，”她忽然开口，打断了我的思绪，“下周一的慈善晚宴，礼服我选好了，藏蓝色的，和你那套汤姆福特的西装很配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头。
看，她连这种细节都记得。她是个完美的妻子，履行着所有作为“陆太太”的义务。
可我要的，从来不是一个完美的合伙人。
电梯到达地下车库，冷气扑面而来。她松开我的手臂，先一步走向等候的轿车，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，窈窕，优雅，却像一座我永远无法真正靠近的、美丽而冰冷的雪山。
也许是我太贪心了。在这场始于“合适”的婚姻里，竟然奢望起“爱情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将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失落压下去，迈步跟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