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成了大周开国以来，第一个在金銮殿上休了王爷的女人。
万人跪伏，新帝亲自为我加冕，许我万里江山为聘。
所有人都忘了，一年前，我还是王府里那个连狗都不如的弃妃。
被嫡姐设计，被夫君厌弃，连母亲的遗物都护不住。
直到那夜高烧，前世记忆苏醒——我曾是搅动全球风云的商业巨鳄。
欠我的，我要亲手拿回来。
当我一手掌控国家经济命脉，一手执掌镇国大军虎符时，天下谁人不识君？
我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，膝下是碎裂的白玉残片，耳边是满堂宾客压抑不住的窃笑和议论。那声音像针，密密麻麻地刺穿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尊严。
就在半柱香前，这王府宴客厅还是觥筹交错，一片为王妃林婉儿贺寿的喜庆景象。而我，这个昔日尚书府的嫡女，如今的赵王府侧妃，却像一抹不合时宜的灰影，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。
可麻烦，总会自己找上门。
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丫鬟“不小心”撞了我一下，我手中端着的，本要呈给王妃的贺礼——那柄据说是西域贡品，林婉儿平日最爱不释手的白玉如意，便脱手而出。
“哐当——”
清脆的碎裂声，像惊雷般炸响在整个宴会厅。
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。
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，有惊愕，有怜悯，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“呀！”端坐在主位之上，身着正红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的林婉儿掩唇惊呼，她妆容精致，眉宇间那抹恰到好处的痛心，看起来无比真诚，“我的玉如意！这……这可是王爷特意为我寻来的……”
她身旁，那个我曾倾心爱慕，如今却让我遍体生寒的男人——赵王赵珩，缓缓放下酒杯。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眼底深处一抹化不开的冰冷与厌弃。
“林侧妃，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，瞬间冻结了我试图解释的话语，“行事还是这般毛躁，小家子气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。”
一句话，将我定死在耻辱柱上。
“王爷息怒，”林婉儿立刻柔声劝道，起身款款走来，裙裾摇曳生姿，“念念妹妹想必也不是故意的。她如今……唉，家中遭难，心神不宁也是有的。只是这玉如意，实在是可惜了……”
她句句看似求情，字字却在提醒众人我家族的败落，我的失仪与不堪。
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。
“可不是嘛，落魄的凤凰不如鸡。”
“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嫡女，太子正妃呢？”
“瞧她那样子，真是晦气……”
那些声音，有些熟悉，是昔日曾围着我“姐姐”“姐姐”叫个不停的贵女。如今，她们的笑脸全都转向了林婉儿，留给我的只有冰冷的嘲讽和鄙夷。
我紧紧咬着下唇，几乎尝到了血腥味。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冷静。
不能哭，不能失态，不能再给他们增添笑料。
然而，真正的绝望，总是在你以为已经到底时，再给你致命一击。
林婉儿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嬷嬷，在“收拾”我脚边的碎玉时，“一个趔趄”，那厚重的鞋底，精准地踩上了我发间那支素银簪子。
“咔嚓！”
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，于我而言，却如同晴天霹雳。
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。样式简单，毫无纹饰，却是我在这冰冷王府中，最后的念想和温暖。
它断了。
就像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，名为忍耐和希望的弦，也彻底断了。
我猛地抬起头，目光死死盯住那断成两截的簪子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膝盖被碎玉硌出的疼痛，远不及此刻心口万分之一。
母亲……我连您留下的一点念想，都护不住了吗？
我曾是林尚书捧在手心的嫡女，是太子殿下钦点的未来正妃。只因父亲一朝获罪，家族倾颓，我便从云端跌落，成了这赵王府中一个连奴婢都可以踩上一脚的侧妃。
我以为，只要我安分守己，只要我隐忍顺从，总能换来一丝生机，甚至……换回他曾经或许有过的，一丝温情。
可笑，真是可笑！
赵珩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眉头微蹙，似乎更不耐烦了：“怎么？王妃还未怪罪，你倒先委屈上了？”
他挥挥手，像是拂去一粒尘埃：“侧妃林氏，言行无状，冲撞王妃，搅乱寿宴。禁足一月，抄写《女德》百遍，静静心。”
命令下达，冷酷无比。
林婉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，转瞬即逝的得意弧度。
我缓缓低下头，依着规矩，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，声音嘶哑却清晰：“妾身……领罚。”
无人看见，我藏在袖中的双手，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，温热的血珠，一滴滴渗出，落在华丽的衣摆上，洇开暗红的痕迹。
两个粗使婆子上前，一左一右将我“扶”起，实则半拖半架地把我带离这喧嚣之地。
经过门槛时，我最后回了一次头。
目光扫过满堂宾客的虚伪，扫过林婉儿的娇笑，最终，落在那个我曾视若天神，此刻却冷漠如冰的男人侧脸上。
心中最后一点痴恋，最后一丝软弱，在这一刻，彻底燃烧殆尽，化为冰冷的灰烬。
很好。
从今日起，那个任人欺凌、奢求爱怜的林念念，死了。
被你们，亲手扼杀在这寿宴的碎玉与断簪之间。
婆子将我扔回偏僻冷寂的院落，重重关上院门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，没有眼泪，只有一片死寂。
然后，我慢慢地，慢慢地抬起手，将掌心那混合着血和尘的伤口，凑近唇边，轻轻舔舐。
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蔓延。
带着恨，带着决绝，也带着……新生的力量。
赵珩，林婉儿，所有轻我、辱我、欺我之人。
你们等着。
我所承受的一切，必将百倍奉还！
这王府，这京城，乃至那更高的位置……我林念念，要定了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