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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梦菡心中憋着一口气，堵得她胸口发闷，眼前骤然一片漆黑。

再一次睁开眼，视线还蒙着层水雾，恍惚中竟看到了表妹裴文嘉的脸。

“她…不是在蓉城吗？

为了留在那儿，毕业后熬了七八年，今年才算真正上岸。”

念头刚冒出来，脑袋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，钝痛瞬间蔓延到全身，五脏六腑都开始发颤。

她不是应该要回消息吗？

怎么……恍惚中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，斜刘海贴在她的额前，后脑勺还扎着高马尾，这分明是高中时最常梳的造型！

她像被泼了盆冰水，瞬间清醒了大半，忍不住又朝旁边多看了一眼。

裴文嘉己经发现她醒了，连忙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：“姐，回神了！

马上下课了，老周肯定要过来查作业。”

“什么课？

老周？”

叶梦菡的声音带着颤抖，“他来干什么？

我大学都毕业十年了！”

是梦吗？

还是她真的被那通电话气晕了？

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？

混乱的念头在脑子里撞来撞去，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惊呼：“啊，到底怎么回事啊？”

记忆猛地拉回30分钟前，那条微信消息像把刀，精准地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婚姻里，让她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了。

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，反复问自己：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？

八年前的相亲场景还清晰得像昨天。

男人对她一见钟情时眼里的光，她至今记得，可当时心里只觉得“还好”，没什么特别的波澜。

是他后来一点点焐热了她，微信里从不重样的甜言蜜语，每天雷打不动的晚安电话，连她随口提过的小习惯都记在心里。

他的成熟、冷静，还有从不沾烟酒的干净，像道温和的光，一点点驱散了她对感情的防备，让她慢慢动了心，点头答应在一起。

在一起的一年多里，日子是真的甜。

除了上班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，偶尔去周边城市旅游，就算有小争执，他也会耐着性子跟她分析，把她的委屈一点点捋顺。

工作上遇到坎，他总能帮她想出解决办法，那时候她甚至觉得，或许婚姻也没那么可怕。

人大概都是这样，没踏进婚姻时，总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，觉得自己一定能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。

更何况24岁的她，还没学会分辨旁人的“好心”，亲人们围着她说“早点结婚好，爸妈还年轻能帮你带孩子女人早点生娃恢复快”，那些话像细密的针，一点点扎破她原本对婚姻的迟疑。

她本就对婚姻没什么执念，却被这些“为你好”推着，一脚踏进了那个后来让她窒息的围城。

其实早结婚，也藏着她一点卑微的期待，想逃离母亲裴云的掌控。

裴云的控制欲是刻在骨子里的，她认定的事，家里没人能说半个“不”字。

父亲叶峰更是指望不上，一辈子没什么话语权，除了抽烟喝酒，连自己的工作都要靠裴云鞭策。

日子好起来后，他更没心思管她，只跟着裴云一起催她结婚，觉得她“没什么大出息，早点嫁人生娃才是正路”，还非要算着日子备孕，说要生个“旺家”的孙子孙女。

人穷爱算命，人富了就爱看病，裴云却是两样都占了。

婚前算八字比做婚检还重要，刚扯完证，又拉着人算“哪个月份生的孩子能旺夫妻俩”。

叶梦菡像个提线木偶，跟着他们的安排走，两个月后的10月底，她真的怀上了，预产期刚好卡在来年农历七月，是他们最满意的“好日子”。

所有人都在开心，只有她心里发空，她明明想逃离母亲的安排，最后还是走上了她铺好的路，像小时候一样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。

她从小就想要能得到裴云的一句夸奖。

可裴云只有在外人面前说客套话时，才会虚情假意地提两句她的好，哪怕只是“梦菡这孩子还算听话”，都能让她偷偷开心好几天。

可一回到家，裴云的脸立刻就冷了：“别以为我在外人面前夸你，你就真做得好。

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清楚？

下次别让我费劲儿找夸你的话，丢不起那个人。”

那种透心凉的感觉，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，却始终没习惯。

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“贱骨头”。

可子女期待父母的认可，有错吗？

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，裴云到底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？

就是这份压抑，让她慢慢养成了遇事就逃避的习惯。

叶梦菡曾以为结婚是救赎，可没想到只是换了个牢笼。

父母后来觉得她老公“能力不够，配不上自家”。

就天天给她洗脑，让她离婚，说“带着女儿回来，我们养你，日子肯定比现在好”。

可她记得，孕期这个男人从不缺席，事事以她为先，情绪稳定，这样的人，怎么就成了父母口中“不合格的女婿”？

她想不通，也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。

那场争执闹了三年，最后还是她先妥协，每年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，绝口不提婆家的事。

可裴云还是不满意，总在饭桌上冷嘲热讽，说她“肯定是被婆家教唆的，不然凭她的性子，怎么敢跟家里闹”。

裴云永远那么笃定，她了解自己的女儿，却从来没问过她，想要什么样的人生。

没跟父母联系的那几年，日子倒是平静。

为了孩子，在家当全职妈妈，婆母对她很好，每天下班都会帮她做家务。

日子不算富裕，却没那么多糟心事，她甚至以为，这样的平淡能一首过下去。

可感情最经不起时间和距离。

孩子一岁时，老公被公司调去几千公里外的阳城新工厂，坐飞机都要三个半小时。

他开始隔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，每次只待一个星期，这一去就是五年。

五年里，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少，除了孩子的事，几乎没什么可聊的。

他忙起来的时候，微信不回，电话不接，等他想起回复时，己经是第二天了。

那种冷淡像温水煮青蛙，慢慢耗光了她内心的热情。

她也在日复一日的带娃生活里，慢慢脱离了社会。

身边的人不是孩子妈妈就是奶奶外婆，聊的永远是“孩子辅食怎么做哪家幼儿园好”。

她的名字慢慢被“安安妈妈”取代，连她自己都快忘了，曾经的她很喜欢去旅游，喜欢穿搭，永远保持着干净美丽的外表。

安安一天天长大，开始闹着要爸爸，对她的依赖也越来越少。

她的焦虑像潮水，白天要照顾孩子，晚上对着空荡荡的房子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
她开始怀疑自己，是不是真的没本事，连个孩子都带不好。

只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，她才会给老公打电话哭诉，说“我好想你回来，我一个人真的不行”。

可他每次都只会说“再坚持坚持，等我调回去就好了”，他说那份工作薪资高又稳定，丢了可惜。

她懂，却还是忍不住难过，她想要的不是高薪，是有人能跟她一起扛。

这次的矛盾，来得毫无预兆。

安安生病发烧，不肯吃药也不肯打针，她急得浑身冒汗，忍不住动手打了孩子一下。

客厅的监控是她当初为了安全装的，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刺向她的刀。

老公从监控里看到了，连问都没问一句缘由，就打电话来指责她“虐待孩子”。

那西个字像重锤，砸得她脑子嗡嗡响。

她忍不住跟他吵，吵到最凶的时候，她怕自己会崩溃，匆匆挂了电话。

可她没想到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，是他后来发的微信：“我觉得你打孩子的时候面目可憎，让我觉得可怕，你多歹毒啊，她那么小你也能下得去手。”

叶梦菡盯着那行字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。

结婚六年，她听他说过很多话，却从来没有一句像这样，把她的付出和委屈全踩在脚下。

太阳穴突突地疼，手脚冰凉冰，她连站都站不稳，眼前一黑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原来有些话真的不能随便说，一旦说出口，就会变成一根刺，扎进心里，轻轻一碰就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