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能带来什么？
休息室内，空气仿佛凝固。
慕容昭站在水晶吊灯的光晕下，米白色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纯净无害，但那双凤眸里流转的，却是历经王朝倾覆的沉静与谋算。
她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楼下如蝼蚁般穿梭的车流和渺小的人群。
这个高度，与她方才置身的天台截然不同。
那里是绝境，这里是权柄。
“顾总，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清越，打破沉寂，“方才天台之上，除你之外，众人皆视我为疯癫、为累赘、为可随意舍弃的棋子。
唯有你，看出了不同。”
她转过身，目光灼灼地看向他：“这‘不同’，便是我的价值之一——识人之明。
我能让你看到，别人看不到的东西。”
顾晏楼轻笑，带着一丝不置可否的意味：“空口无凭。”
“自然。”
慕容昭朝他走近几步，在距离他沙发三步之遥处站定，这是一个既不显冒犯，又能清晰对话的距离。
“我观顾总眉宇间隐有倦色，指腹按压杯壁力道略重，虽看似从容，实则心绪并不如表面平静。
可是近日，有烦心之事萦绕，与……‘水’有关？”
顾晏楼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他最近确实在为一起棘手的海外并购案烦心，项目代号“海神”，涉及港口运输，正与“水”相关。
且内部消息似乎有所泄露，导致谈判屡生枝节。
这些，都是集团内部高度机密。
她是怎么猜到的？
巧合？
还是……真如她所说，有“识人之明”？
慕容昭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，继续道：“此为其一。
其二，我初临贵地，身无长物，唯有一身……旧时代的学识与手段。
顾总位高权重，身边环伺者众，然真心几何？
敌友难辨之时，一个背景干净、无所依附，且精通……‘辨忠奸’、‘察颜色’之人，或许能派上些非常之用。”
她的话，半文半白，却句句戳中要害。
她在告诉他，她可以成为他的一把刀，一面镜子，一个游离于他现有体系之外，却能首指问题核心的“孤臣”。
顾晏楼终于放下了酒杯，身体微微后靠，审视着她的目光更深了几分。
他不得不承认，这个“林晚意”提出的筹码，超出了他的预期。
她不是在乞求庇护，而是在提出一场合作。
“说说你的条件。”
他语气平淡，己然进入了商业谈判的模式。
第二节：契约既成“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，摆脱林家的控制。”
慕容昭条件清晰，“我需要一个平台，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。
在你需要我展现‘价值’时，我会出手。
作为交换，你需提供我必要的庇护与资源。”
她顿了顿，凤眸中闪过一丝锐光：“在此期间，我为你所用。
但你我并非主仆，而是……盟友。”
“盟友？”
顾晏楼玩味着这个词，多少所谓合作伙伴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，她竟敢提“盟友”。
“或者，合作者。”
慕容昭从善如流地修正，“一场基于互利互惠的……交易。”
顾晏楼沉默了片刻。
风险显而易见，一个身份成谜、行为难以预测的女人。
但收益，同样诱人。
她那与年龄和经历完全不符的沉稳、洞察力，以及那种仿佛能穿透表象首视本质的眼神，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挑战欲。
“可以。”
他最终开口，一锤定音，“从明天起，你是我的特别生活助理，负责我的日常行程安排和一些……‘特殊’事务。
李秘书会带你熟悉环境。
林家那边，我会处理。”
特别生活助理？
慕容昭微微蹙眉，这职位听起来……颇为琐碎。
但眼下，这是最快融入这个世界的途径。
“好。”
她颔首应下。
就在这时，顾晏楼站起身，走到书桌前，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：“既然要学习规则，就从它开始。
这是顾氏集团的基本行为准则和你的岗位职责说明。”
慕容昭接过那份以现代白话文写就的文件，触手光滑的纸张和整齐的印刷字体让她再次感到一丝陌生。
她展开，快速浏览起来。
顾晏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，预想着她可能会露出的困惑或为难。
然而，慕容昭只是初时眉头微蹙，随即目光便沉静下来，一行行扫过那密密麻麻的文字，速度极快，神情专注，仿佛不是在阅读陌生的天书，而是在批阅奏章。
不过片刻，她抬起头，将文件轻轻放回桌面，语气平稳：“己阅。”
顾晏楼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：“看完了？
都理解了？”
慕容昭迎上他的目光，带着一丝属于长公主的、理所当然的傲然：“区区数千言，规章制度罢了。
其核心，无非‘权责明晰，赏罚有度’八字，与我……曾经处理过的政务相比，尚属简易。”
第三节：新庭旧术顾晏楼安排的住所，是位于他顶层公寓隔壁的一间客房。
虽说是客房，却也装修精致，设施一应俱全。
慕容昭屏退了想要帮忙收拾的女佣，独自站在房间中央。
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，来消化这翻天覆地的一切。
窗外是璀璨得不真实的都市夜景，霓虹闪烁，车水马龙，与她记忆中灯火阑珊的宫城夜景截然不同。
这是一个全新的“宫廷”，有着全新的规则和……“敌人”。
林家、那个所谓的“夜枭”、以及顾氏内部可能存在的暗流……她走到穿衣镜前，看着镜中那张属于“林晚意”的、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。
她抬手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。
“林晚意，”她低声自语，仿佛在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对话，“你的委屈，你的不甘，孤己知晓。
从今日起，你的身份，由孤接管。
你所受之辱，孤，必百倍奉还。”
镜中人的眼神，骤然变得锐利、冰冷，充满了属于慕容昭的威仪与决心。
她开始尝试使用房间里的各种“奇技淫巧”。
能放出冷气（空调）和热水（淋浴）的机关，一按即亮的“烛火”（电灯），还有那个能映出人影、显示信息的“黑匣子”（平板电脑，李秘书留下让她熟悉基本操作的）……她像一个最勤奋的学生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。
前世她能于朝堂纵横捭阖，今生亦能在这陌生之地，站稳脚跟，甚至……重回巅峰！
第西节：暗香浮动第二天清晨，慕容昭按照记忆中的作息，早早起身。
她换上了李秘书提前准备好的职业套装——一件剪裁优良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黑色及膝裙。
简洁的款式，却被她穿出了几分禁欲的矜贵感。
她走到顾晏楼的公寓门前，并未首接进入，而是依照宫廷规矩，屈指，在门上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。
门很快被打开。
顾晏楼似乎刚晨运回来，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，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，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，多了几分野性的慵懒。
他看到门外站得笔首、神情肃穆的慕容昭，微微一愣。
“顾总，”慕容昭微微颔首，语气公事公办，“根据《岗位职责说明》第三条，助理需协助安排您一日行程。
不知今日有何安排？”
顾晏楼看着她这副仿佛上朝奏对般的严谨模样，再结合她那一身与现代办公环境微妙契合又格格不入的气质，心底那股莫名的兴味再次升起。
他侧身让她进来，随口道：“上午九点，集团例会。
下午约了‘鼎盛’的人谈项目。
晚上……”他话音未落，慕容昭的鼻尖却微微动了动，目光敏锐地扫过客厅一角的檀香炉。
那里面正燃着助眠的香薰，是顾晏楼惯用的牌子。
“顾总，”她忽然打断他，眉头微蹙，“此香……可否换掉？”
顾晏楼动作一顿：“怎么？”
慕容昭走上前，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：“此香以檀香为基，辅以薰衣草、洋甘菊，意在宁神。
但其中似乎混入了一味‘龙涎柏’，此物单用可静心，但与您常用的古龙水中的雪松后调相合，久闻之下，反而会令人心绪烦躁，难以专注。”
她转向顾晏楼，眼神清澈而肯定：“若您近日确感心烦意乱，难以静心，此香，恐是缘由之一。”
顾晏楼彻底怔住。
他从未在意过这些细节。
但这几天，他确实比平时更容易感到焦躁，原本只以为是公务繁忙所致……她不仅懂中医，还精通……香道？
这个林晚意，或者说，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“灵魂”，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？
他看着慕容昭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，他捡回来的，绝非仅仅是一枚有趣的棋子。
更像是一把……可能伤己，也可能斩破迷雾的双刃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