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新手与大神
林月，或者说“朔月”，像一滴水融入海洋，在狂热的人群中艰难地穿行。
她的目光越过那些仰望雕像的憧憬面孔，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——NPC巡逻的路径，玩家聚集的热点，甚至是地面石砖纹理的细微不同。
她在寻找一个漏洞，一个《幻界》庞大而精密系统上的，一个足以让她合理接近那个“异常”的缝隙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代表“离”的红色警示光晕在她视野角落的监测界面上持续闪烁，那“79%”的容器完整性数值像倒计时的秒表，敲打着她的神经。
安全部的扫描警告也如同阴影般挥之不去，她必须快，且必须精准。
就在这时，她的目光锁定在荣耀殿堂侧面，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。
那里有一个年老的NPC，须发皆白，穿着古朴的长袍，倚靠着一根刻满符文的石柱，头顶的名称是历史学者埃克托。
大部分行色匆匆的玩家都会忽略这个看似只提供背景故事的无用NPC。
但林月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在她的深层监测视野里，埃克托周身萦绕着一圈极其淡薄、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蓝色数据流。
这表示他是一个“高负载交互型NPC”，其对话树和触发逻辑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监测到埃克托的对话数据库索引中，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、未被官方攻略收录的关键词触发链，其中一个关键词，与玩家“离”刚刚获得的称号“深渊漫步者”高度相关。
机会！
林月立刻挤开人群，朝着历史学者埃克托走去。
她调整了一下表情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充满好奇、又有些怯生生的新手。
“您好，博学的学者。”
朔月微微躬身，用系统预设的、带着敬意的语音语调开口，“我刚刚来到曙光之碑，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。
尤其是……关于那座雕像，”她抬手指向“离”的全息雕像，“那位‘深渊漫步者’，他究竟是如何达成如此伟业的？
这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？”
埃克托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，落在朔月身上，带着NPC特有的、略微僵硬的审视感。
“啊，一位求知者……”他的声音苍老而缓慢，“‘深渊漫步者’，那是触及世界本源之人才配享有的称号。
湮灭回廊，并非单纯的试炼场，它是古老禁忌的边界，是现实与虚幻的夹缝……”埃克托开始讲述一段冗长而晦涩的背景故事，大部分内容都是游戏官方设定的、关于远古战争和虚空侵蚀的陈词滥调。
周围的玩家偶尔投来一瞥，又很快失去兴趣，显然没人愿意听一个老头絮叨。
但林月听得极其“专注”，不时点头，并在埃克托话语的某些特定节点，看似无意地插入一些从后台数据中解析出的、与“深渊”、“边界”、“数据稳定性”相关的生僻词汇。
她不是在闲聊，她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“代码叩问”。
埃克托的应答数据流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，对话树的走向正在被她引导向那个隐藏的触发链。
终于，当朔月再一次用一个涉及“底层规则”的术语进行提问时，埃克托的话语猛地一顿，他眼中那NPC固有的呆滞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，变得稍微……“清醒”了一些。
“年轻的旅人，你的问题……触及了某些被遗忘的真相。”
埃克托的声音压低了几分，带着一丝神秘感，“‘深渊漫步者’的荣耀背后，或许隐藏着秩序的裂痕。
我感知到，维系他存在的‘锚点’并不稳固……如果你想了解更多，或许，你可以去寻找一种名为‘虚空苔藓’的材料，它只生长在规则薄弱之地。
将它带给我，也许我能告诉你更多。”
系统提示：是否接受隐藏任务往昔的回响？
任务目标：收集10份‘虚空苔藓’。
任务提示：该物品可能出现在空间不稳定区域。
成了！
林月心中一定，立刻接受了任务。
这个任务链，就是她接近江离的敲门砖。
而“虚空苔藓”的出现地点——“空间不稳定区域”，完美印证了她关于江离周围存在数据裂隙的推断！
她刚关闭任务提示，准备立刻动身去寻找任务物品，就听见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骚动。
“是离神！
他回城了！”
“天啊，真的是他！
本人比雕像还帅！”
“让开让开！
让我拍个照！”
林月猛地回头。
只见荣耀殿堂中央的传送阵光芒大盛，一个身影从中缓缓步出。
暗夜铠甲上还残留着湮灭回廊的尘埃与细微的能量电弧，寂灭之刃随意地挂在腰间，精灵特有的修长身躯挺拔而孤高。
正是江离，游戏ID“离”。
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既没有胜利者的狂傲，也没有接受欢呼的喜悦，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淡漠，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。
他甚至没有看向自己的雕像一眼，径首朝着殿堂深处的玩家仓库区走去。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，玩家们纷纷投以敬畏、羡慕的目光，却很少有人敢上前搭话。
全服第一的光环，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。
林月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。
目标就在眼前，近在咫尺！
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内心的紧张，快步从历史学者埃克托所在的角落走出，看似“不小心”地融入了人群，又“恰好”地被涌动的人潮推搡着，挡在了江离前进路径的侧前方。
就在江离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，林月似乎是因为被人群挤撞，脚下一個“踉跄”，低呼一声，朝着江离的方向歪倒过去。
同时，她手中刚刚接取的那个隐藏任务往昔的回响的卷轴虚影，“无意间”从她手中滑落，任务描述中那几个关键词——“深渊漫步者”、“秩序裂痕”、“存在锚点”，在卷轴展开的瞬间，清晰地一闪而过。
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“意外”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。
林月能感觉到江离冰冷的目光扫过她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。
她努力维持着脸上新手玩家的慌乱与窘迫，抬起头，迎向那道视线。
她的眼神，在慌乱之下，试图传递出一丝不同于普通崇拜者的、更深层的东西——一种探究，一种警告。
然而，江离的目光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，又扫过地上那迅速消失的任务卷轴虚影，随即毫不停留地移开。
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、笨拙的新手玩家的一次小小失误。
他没有伸手搀扶，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。
冰冷铠甲带起的微风拂过林月的脸颊，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，毫无阻碍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，将所有的喧嚣与崇拜，连同她这个“意外”，一起抛在了身后。
林月稳住身形，站在原地，看着那个孤高的背影消失在仓库区的入口处。
第一次接触，失败。
他比她想象的更加封闭，更加沉浸在虚拟的王座之上，对周围的一切，包括可能预示着危机的信号，都漠不关心。
林月轻轻握了握拳，指尖陷入虚拟布衣的柔软材质中。
没关系。
这只是开始。
钥匙己经找到，就是那个隐藏任务。
门虽然紧闭，但她己经看到了锁孔。
她转过身，不再看向仓库区的方向，目光投向远方，那里是任务提示中提到的，“空间不稳定区域”的所在。
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。
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，‘离’。”
她在心中默念，“下一次，你不会再这么轻易地走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