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夜，暴雨倾盆。我女儿瑶瑶，烧到了四十度，小脸通红，在我怀里像只虚弱的小猫。

“嫂子，你赶紧把那份文件给我送过来！现在！立刻！”电话里，

小姑子陈婷的声音尖利又蛮横。她说的是那份她未婚夫家老爷子急需的骨髓配型同意书，

两天前她落在我这儿的。我看着窗外能把人吞掉的雨幕，又摸了摸瑶瑶滚烫的额头，拒绝了。

“婷婷，瑶瑶病得很重，我走不开。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，随即被我丈夫陈旭抢了过去，

他对着我怒声咆哮。“姜禾！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？我妹的婚事关系到我们全家的未来！

比瑶瑶发个烧重要多了！”“你不送，我们就离婚！”我抱着怀里已经开始说胡话的女儿，

忽然就笑了。他们忘了，瑶瑶不是我亲生的，是大哥大嫂车祸走了之后，我一手带大的。

他们也忘了，当初签下拆迁协议，拿到三套房和八百万现金时，我这个“外人”，

一分钱都没要。现在，为了小姑子能攀上高枝，他们要牺牲掉大哥唯一的血脉。那一刻，

我心底有什么东西，彻底碎了。好啊。这个婚，我离定了。01“姜禾，你聋了吗？

我让你把文件送过来！”听筒里传来陈婷不耐烦的催促，

背景音里夹杂着KTV嘈杂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。我抱着烧得哼哼唧唧的瑶瑶，

心疼得像被刀割。“陈婷，外面下着暴雨，路都淹了，瑶瑶现在离不开人。

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“发个烧而已，死不了人！我这边可是天大的事！

”陈婷的声音陡然拔高，“你知道我未婚夫家是什么人家吗？他爷爷等着这份骨髓救命！

这关系到我能不能顺利嫁过去！你担待得起吗？”我气得发抖。

瑶瑶是陈旭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，三年前那场车祸，夫妻俩当场就没了。是我，

把当时才两岁的瑶瑶抱回家，一口奶一口饭地喂大。这三年，我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能怀孕，

陈家人明里暗里没少给我白眼，说我是个“不会下蛋的鸡”。可我对瑶瑶，掏心掏肺，

视如己出。如今在他们眼里，瑶瑶的命，竟然比不上陈婷的一桩婚事。“我说了，我走不开。

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。“你！”电话被一把抢走，陈旭的咆哮声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。

“姜禾！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找不痛快是吧？婷婷的幸福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？她嫁得好，

我们全家都跟着沾光！你懂点事行不行！”我抱着瑶瑶，一步步挪到窗边，

看着外面狂风卷着暴雨，狠狠砸在玻璃上，发出砰砰的巨响。“陈旭，瑶瑶是你亲侄女。

”“亲侄女又怎么样？她又不是你生的！”他脱口而出。我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
原来是这样。因为瑶瑶不是我亲生的，所以我就该为了他妹妹的前途，

把病重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。因为我“不孕”，所以我就活该被他们全家作践，

连带着我辛苦拉扯大的孩子，也一并被轻视。“那份文件，我不会送。”我一字一句，

说得清晰无比，“如果你非要逼我，那就只有一个结果。”“什么结果？你还敢威胁我？

”陈旭在电话那头冷笑，“姜禾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除了我们陈家，

谁会要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二手货？”“我们离婚。”我说出这三个字时，

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但与此同时，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，包裹了我。电话那头，

死一般的寂静。过了足足半分钟，陈旭的声音才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疯狂。

“你说什么？离婚？姜禾，你吃错药了？你一个乡下来的，没工作没存款，

离了婚你喝西北风去？”“对，离婚。”我抱着瑶瑶，转身走向门口，“陈旭，

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“你不送，我们就离婚！”“好，这可是你说的。

”我挂断电话，将手机关机，用最快的速度给瑶瑶穿好雨衣，抱着她冲进了瓢泼大雨里。

怀里的孩子滚烫，我的心，却比这秋天的暴雨还要冷。02社区医院的儿科急诊，人满为患。

我抱着瑶瑶，在走廊里等了快一个小时，才排到号。“急性肺炎，高烧引起的惊厥，

怎么才送来？”医生看着怀里已经烧得有些抽搐的瑶瑶，眉头紧锁，语气严厉。我鼻子一酸，

眼泪差点掉下来。“赶紧办住院，先打退烧针，做雾化！”我疯了似的点头，

用最快的速度办好所有手续。看着护士把针扎进瑶瑶细小的血管里，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。

安顿好瑶瑶，已经是凌晨三点。她躺在病床上，呼吸平稳了许多，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。

我坐在床边，握着她的小手，一夜无眠。天刚蒙蒙亮，病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。

陈旭和他妈，还有陈婷，三个人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，像是来捉奸的。“姜禾！你这个毒妇！

你把文件藏哪儿了？”婆婆张兰一马当先，指着我的鼻子就骂，

“我们家婷婷的婚事要是黄了，我撕了你！”陈婷跟在后面，眼睛又红又肿，

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。陈旭则是一脸铁青，死死地盯着我。我缓缓站起身，

挡在瑶瑶的病床前，声音不大，却异常冰冷。“小声点，这里是医院。”“医院怎么了？

你还有脸说！”张兰冲上来就要抓我的头发，“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，

我们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！现在还想害我女儿！”我侧身躲开，

反手抓住她的手腕。常年做家务，我的力气比她这个养尊处优的拆迁户太太大得多。“我说，

小声点。”我盯着她的眼睛，重复了一遍。张兰愣住了。她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。

以前的我，在她面前永远是低眉顺眼，大气不敢喘。“反了你了！”她尖叫起来，“陈旭！

你老婆要打我！”陈旭一个箭步冲上来，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。我没躲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
“陈旭，你打。”“你这一巴掌下去，我们之间，就真的彻底完了。”他的手，停在半空中。

病床上的瑶瑶被吵醒了，揉着眼睛，怯生生地喊了一声：“妈妈……”我心头一软，

立刻转身回到床边，柔声安抚她：“瑶瑶乖，妈妈在，不怕。”“你少在那儿假惺惺的！

”陈婷尖刻的声音传来，“姜禾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，文件呢？”“昨天晚上，因为你，

我未婚夫家直接取消了婚约！他爷爷要是出了什么事，你赔得起吗？”我安抚好瑶瑶，

重新转过身，看着他们三个。“婚约取消了？”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，“那真是太遗憾了。

”“你！”陈婷气得浑身发抖。“不过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我从床头柜的包里，

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，甩在陈旭脸上。“陈旭，看看这是什么。”那是一张纸，很薄，

却仿佛有千斤重。陈旭颤抖着手捡起来，只看了一眼，脸色就“唰”地一下，白了。纸上，

是两个硕大的黑体字。离婚协议。03“离、离婚？”陈旭的声音都在抖，

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，“姜禾，你来真的？”“不然呢？”我冷笑一声，“你不是说，

我不送文件，就离婚吗？我成全你。”“你疯了！你这个疯子！”婆婆张兰一把抢过协议书，

三两下撕得粉碎。“我告诉你姜禾，我们陈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的地方！想离婚？

门儿都没有！”“除非你净身出户，跪下来求我们！”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，

觉得无比可笑。“张兰，你是不是忘了，当初拆迁的时候，你们家是怎么求着我，

让我放弃婚前财产公证的？”“你们说，我们是一家人，说以后房子车子都有我的一份。

”“可房产证上，写的是你们三个人的名字。拆迁款，一分钱都没到我账上。”“这几年，

我没工作，没收入，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们全家，换来了什么？

”“换来一句‘不下蛋的母-鸡’，换来一句‘你这个二手货’。”我每说一句，

陈旭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张兰则是被我堵得哑口无言，只能指着我“你你你”地说不出话来。

“现在，我不想伺候了。”我走到他们面前，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。“离婚。房子，

我要一套。存款，我要一半。瑶瑶的抚养权，归我。”“你做梦！”陈婷尖叫起来，

“房子是我们的！钱也是我们的！你凭什么要？”“就凭我是陈旭的合法妻子，

就凭这几年我为这个家付出的青春！”“还有，”我顿了顿，看向陈旭，“就凭瑶瑶，

是我养大的。”提到瑶瑶，陈旭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“姜禾，你别太过分。”他声音干涩，

“瑶瑶是我哥的孩子，是我们陈家的种，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带。”“外人？”我笑了，

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“陈旭，你真是我的好丈夫啊。”“三年前，大哥大嫂刚走，

瑶瑶日夜哭着要妈妈，是谁抱着她三天三夜没合眼？”“两年前，瑶瑶得手足口病，

满身是泡，是谁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半个月？”“去年，你们全家去三亚旅游，

把发烧的瑶瑶一个人扔给我，又是谁背着她跑了三家医院？”“那个时候，

你们怎么不说我是外人？”“现在，你们拿到拆迁款，一个个飞黄腾达了，

就嫌我们母女俩是累赘了？”我的声音越来越大，带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，

在小小的病房里回荡。周围病床的家属，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。陈旭的脸，

一阵红一阵白，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。“够了！”他低吼一声，

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。“姜禾，我不想跟你吵。文件呢？把文件给我，我们回家再说。

”“回家？”我摇了摇头，“陈旭，我们没有家了。

”“至于那份文件……”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，拿出那个牛皮纸袋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。

“在这儿。”陈婷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伸手就要来抢。我手一缩，让她扑了个空。“想要？

”我看着她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“可以啊。”“跪下，求我。”04“姜禾！

你不要欺人太甚！”陈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，气得浑身发抖。让她给我下跪？

这比杀了她还难受。“嫂子，我知道错了，你就把文件给我吧，

我求你了……”她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，试图博取同情。可惜，

我早已不是三天前的那个姜禾了。“我说了，跪下。”我把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，双臂环胸，

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“或者，你现在就给你那个豪门未婚夫打电话，告诉他，

你为了自己的面子，连他爷爷的命都不顾了。”陈婷的脸色瞬间惨白。

她求助似的看向她妈和她哥。张兰咬牙切-齿，却不敢再撒泼。陈旭则是紧紧攥着拳头，

额头上青筋暴起，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病房里静得可怕。

终于，陈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深吸一口气，膝盖一软，“噗通”一声，跪在了我面前。

地板冰冷，声音清脆。“嫂子，我错了，求你，把文件给我吧。”她低着头，

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尽的屈辱。我看着她，心里没有一丝快-感，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。

这就是我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小姑子。这就是我曾经爱得奋不顾身的丈夫的亲妹妹。

为了利益，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和瑶瑶。为了利益，

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尊严。“拿去吧。”我把文件袋扔到她面前。“然后，

滚出我的视线。”陈婷如蒙大赦，抓起文件袋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病房。

张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也跟着追了出去。病房里，只剩下我和陈旭，

还有睡梦中微微蹙眉的瑶瑶。“姜禾，你满意了？”陈旭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疲惫和怨恨。

“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？非要我们一家人，当着外人的面，丢尽脸面吗？”“家人？

”我转过头，看着他，“陈旭，从你让我拿瑶瑶的命去换你妹妹前途的那一刻起，

我们就不是家人了。”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辩解什么。“离婚协议，

我已经重新打印好了，放在家里桌上。”我打断了他，“房子和钱，我一分都不会少要。

瑶瑶，必须跟我。”“如果你不同意，我们就法庭上见。”“到时候，

我会把你婚内出轨的证据，提交给法官。”陈旭的瞳孔猛地一缩。“你……你知道了？

”“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”我平静地看着他，“陈旭，别把我当傻子。

你以为你每次晚归，身上那股廉价的香水味，我闻不到吗？

”“你以为你微信里那个叫‘小宝贝’的，我没看到过吗？”“我只是……不想戳穿你，

想给你，也给这个家，留最后一点体面。”“可是你，连这点体面都不要了。

”陈旭彻底瘫软了，他靠在墙上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“姜禾，我……我错了，

你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跟她断了，我马上就跟她断了！”他冲过来，想要抓住我的手。

我后退一步，避开了他。“晚了，陈旭。”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，

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。“从你选择放弃瑶瑶的那一刻，就一切都晚了。”我的手机，

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起来。“喂，您好，

请问是姜禾女士吗？”电话那头，是一个沉稳又礼貌的男声。“我是，您是？

”“我是京海市宏远集团的法务部律师，姓李。我受我们董事长，

也就是您亲姐姐姜瑜女士的遗嘱委托，正式通知您，您将继承姜瑜女士名下所有的个人遗产。

”我愣住了。姐姐？姜瑜？我……我哪儿来的姐姐？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，是个孤儿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