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沈惊鸿，镇国大将军府嫡女。长枪能舞出满堂风，兵书能背到第几章，我都数得清，
可唯独没算准萧玦的心。他是镇国公府小侯爷，是我幼时演武场上并肩的人，
是我藏起锋芒、学绣并蒂莲的缘由。可他从边疆归来时，身边多了个素衣弱柳般的林楚楚，
一句“你无半分女子味”，一记“平妻之位已是恩赐”，将我所有期待碾成碎渣。他护着她，
信着她，任我被栽赃、被污蔑，直到我心口的血凉透。后来我才懂，红妆困不住我，
侯门留不下我，唯有边疆的风沙，能让我重新活过来。而那个弃我而去的人，
终会在日日夜夜的悔恨里，看清自己到底丢了什么。1指尖被绣针扎破的瞬间，
我才惊觉手里的并蒂莲帕子，已经绣了三个月。青黛慌慌张张冲进来，发髻都歪了，
声音里带着哭腔：“小姐！小侯爷回来了，可他身边……身边跟着个姑娘！一身素布裙，
还牵着他的袖子！”我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，青丝线勒进掌心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。
“慌什么，”我强装镇定，伸手理了理月白襦裙的褶皱，“许是边疆故友的女儿，
跟着来京寻亲罢了。”可脚步却不听使唤，悄悄绕到影壁后。一眼就看见萧玦，
他还是老样子，银白锦袍衬得身姿挺拔，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。
而他身侧的女子，眉眼怯生生的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，头垂得低低的，
像只受惊的小兔子——后来我才知道，她叫林楚楚。“岳父大人，岳母大人，
”萧玦的声音传过来，轻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，“楚楚父母双亡，在边疆无依无靠，
我总不能丢下她不管。”父亲的怒吼紧接着响起，震得廊下的灯笼都晃了晃：“萧玦！
你与惊鸿的婚约是陛下亲赐庚帖，你想毁约不成？”“我没说毁约。”萧玦笑了笑，
目光扫过影壁，精准地落在我藏身处，那眼神里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热络，只有冰冷的审视，
“让惊鸿做正妻，楚楚做平妻，这样既不委屈惊鸿的身份，也不亏了楚楚。”“平妻？
”我再也忍不住，从影壁后走出来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，“萧玦，
你可知‘平妻’二字，是把我沈家的脸面、我沈惊鸿的尊严，都踩在地上碾？”他皱起眉，
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：“惊鸿，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？楚楚无依无靠，
我护着她是应当的。你是将军嫡女，大度些不好吗？”说着，他上下打量我一番，
语气里的轻视像针一样扎人，“再说，你整日舞刀弄枪，言行比男子还刚硬，
哪有半分女子味？若不是看在两府情谊，你以为这正妻之位，轮得到你？”“够了！
”母亲猛地打断他，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，
她掌心的冰凉让我瞬间清醒——不能在他面前示弱，绝不能。可林楚楚却适时地“示弱”了。
她抬起头，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，轻轻拉了拉萧玦的衣角：“侯爷，都是我的错，
我不该跟着您回来，扰了小姐和侯爷的婚约……我这就走，您别为难。”说着就要往后退，
脚步踉跄，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。萧玦眼疾手快扶住她，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，
像结了冰：“你看看楚楚，多懂事！沈惊鸿，你要是还有点容人之量，就别让我失望。
”我看着他们相扶的模样，心口像是被重锤砸过，闷得发疼。想起幼时演武场，他练枪摔倒，
是我扶着他一遍遍重来；想起他生辰，我熬夜给他绣护心镜，
指尖扎得全是小孔；想起他出征前，我红着眼眶说“我等你回来”，
那时他还笑着揉我的头发，说“等我回来就娶你”。那些话还在耳边，人却早已变了心。
“萧玦，”我深吸一口气，指尖掐进掌心的伤口，用疼痛逼自己冷静，“婚约之事，
我需与父母商议。但平妻之位，我绝不接受。”“你！”他没想到我这般强硬，脸色更沉，
“沈惊鸿，别给脸不要脸！镇国公府能容你做正妻，已是对你的恩赐！”说完，
他扶着林楚楚转身就走，青石板路上留下清脆的脚步声，像是在打我的脸。走到门口时，
他又回头丢下一句：“三日后，我会再来听你的答复。”看着他决绝的背影，我再也撑不住，
靠在母亲怀里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。青黛在一旁气得直跺脚：“小姐！
小侯爷他就是被那女人迷昏了头！咱们不嫁了，凭什么受这委屈！”父亲攥着拳头，
指节都泛了白，声音里满是心疼：“惊鸿，这婚咱不结了！爹这就去宫里请陛下收回庚帖，
咱沈家的女儿，不受这气！”我摇了摇头，擦掉眼泪。心里有个声音在说：再等等，沈惊鸿，
再看看他到底能糊涂到什么地步。2三日后，萧玦果然来了，还带着镇国公夫妇。
镇国公萧承宗穿着藏青朝服，神色有些不自在，倒是国公夫人柳氏，一身绫罗绸缎，
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。刚坐下，柳氏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，慢悠悠地开口：“惊鸿啊，
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。玦儿带回楚楚也是一片善心，那姑娘可怜，父母都没了，
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。平妻虽不如正妻，但也是正头娘子，你就别计较了。
咱们两家都是勋贵，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。”我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，
茶水凉得刺骨。“国公夫人，”我抬起头，语气平淡却带着坚定，
“我沈家虽不如国公府势大，但也讲究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。平妻之位，我断不会受。要么，
萧玦遣走林楚楚，如约娶我；要么，婚约作废，两不相干。”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！
”柳氏放下茶杯，脸色沉了下来，“楚楚那孩子多可怜，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？玦儿说了，
你要是肯依，将来侯府的中馈还是你的，楚楚只需要一个名分，不会跟你争。”“娘！
”萧玦像是怕柳氏话说重了，打断她，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“施舍”，“惊鸿，
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，但我是真心喜欢楚楚，也舍不得你。你若肯依，
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“舍不得我？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忍不住笑出声，
笑声里满是悲凉，“萧玦，你舍不得我，却要我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？你舍不得我，
却在众人面前说我没有女子味，说我配不上正妻之位？你所谓的‘舍不得’，
就是把我沈惊鸿的真心，放在尘埃里践踏吗？”“你怎么说话呢！”他被戳中痛处，
声音陡然尖锐，“我不过是实话实说！你看看你，整日里不是练枪就是看兵书，
哪个大家闺秀像你这样？楚楚就不一样，她温柔体贴，会照顾人，懂得心疼我。
你要是有她一半懂事，我也不至于……”“够了！”父亲猛地站起身，
腰间佩剑的剑穗晃了晃，“萧玦，你休要再辱我女儿！我沈家女儿，就算不嫁，
也轮不到你这般糟践！这婚，我们沈家不结了！来人，送客！”“岳父大人这是要撕破脸？
”萧玦也来了脾气，站起身，锦袍下摆扫过桌角，带倒了茶杯，茶水洒了一地，“罢了，
既然你不识抬举，那这婚便作废！但你记住，是你沈惊鸿不要我，将来可别后悔！
”他甩袖就走，柳氏连忙跟上，嘴里还念叨着“真是不知好歹”。镇国公看了我一眼，
叹了口气，也跟着离开了。我看着空荡荡的厅堂，心里反倒松了口气——或许这样，
就结束了。可林楚楚没给我“结束”的机会。第二日，她就派人送来了一封信，
信封上绣着小小的莲花，信纸是香薰过的，字却写得歪歪扭扭。信里字字句句都在“劝和”，
说自己“无心想抢侯爷”，若我能原谅萧玦，她愿意“做妾做婢”，只求能留在萧玦身边。
青黛看完信，气得把信纸揉成一团，扔进了炭盆：“小姐！这林楚楚太过分了！
明着说要做妾，暗地里却在提醒小侯爷，您有多‘霸道’！她就是故意的，
想让小侯爷更心疼她！”我拿起炭盆边没烧完的信角，
指尖划过“只求留在侯爷身边”几个字，冷笑一声。她要装小白兔，那就让她装。
我倒要看看，萧玦能被她蒙骗多久。没过几日，林楚楚竟亲自登门了。
那时我正在演武场练枪，汗水浸湿了里衣，长枪挥舞间，风声猎猎。她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，
提着个描金食盒，站在演武场边的柳树下，怯生生地喊我：“沈小姐……”我收了枪，
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，走到她面前：“林姑娘找我有事？”她走上前，把食盒递过来，
声音细若蚊蚋，还带着几分颤抖：“前几日侯爷因为我的事惹您生气，都是我的错。
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，您尝尝？就当我给您赔罪了。”“不必了，”我侧身避开她的手，
语气冷淡，“我不吃外人做的东西。”话音刚落，就见她手一抖，食盒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
精致的点心撒了一地，还碎了两个瓷碟。她蹲下身，一边捡一边掉眼泪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
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只是想跟您好好相处，
我真的没有想抢侯爷的意思……”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，我心里一沉——是萧玦。
他冲过来，一把将林楚楚扶起来，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沾了灰尘的裙摆，
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，转头瞪着我：“沈惊鸿！你对楚楚做了什么？”“我什么都没做，
”我皱起眉，解释道，“是她自己掉了食盒。”“你还狡辩！”萧玦把林楚楚护在身后，
像是我要吃了她一样，眼神里满是怒火，“楚楚那么胆小，若不是你欺负她，她怎么会哭？
沈惊鸿，我警告你，以后不准你再靠近楚楚！否则，我饶不了你！
”我看着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模样，看着林楚楚躲在他身后、偷偷朝我递来的得意眼神，
心口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，凉得发疼。原来在他心里，
我就是这样一个会欺负弱女子的人；原来他对我的信任，竟这么不堪一击。我没有再解释，
转身走进内院。青黛跟在我身后，小声安慰：“小姐，您别生气，
小侯爷他就是被那女人迷昏了头！等他醒过来，一定会后悔的！”我摇了摇头，什么都没说。
只是从那天起，我心里那个叫“萧玦”的位置，开始慢慢变冷，像被边疆的风雪冻住了一样。
3演武场的事过后，萧玦像是认定了我“善妒跋扈”，不仅时常带着林楚楚出入各种场合，
还任由京中的谣言发酵。先是有夫人在赏花宴上说“沈将军嫡女容不下孤女，仗势欺人”，
后来又传“沈惊鸿性子刚硬，不像女子，难怪萧侯爷不喜欢”。这些话像针一样，
扎得母亲心口疼。母亲本就身子弱，被这些谣言气着了，没过几日就病倒了，
躺在床上脸色苍白，连饭都吃不下。我守在母亲床边，给她掖了掖被角，心里满是愧疚。
若不是因为我，母亲也不会受这种气。父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重重叹了口气：“惊鸿，
要不爹带你去边疆避一避？等过段时间，谣言自然就散了。”“爹，我不走。
”我握着母亲的手，语气坚定，“身正不怕影子斜，他们愿意说，就让他们说。只是，
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，任人欺负了。”几日后，京中举办赏花宴，
靖安侯夫人亲自派人来请我。母亲躺在病床上，拉着我的手说：“惊鸿，去吧。
总要让别人看看，咱们沈家女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。”我拗不过母亲，只好应了。宴会上，
处处都是精致的花灯和盛开的牡丹，夫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，
眼神却时不时朝我这边瞟。林楚楚果然在，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，依偎在萧玦身边，
手里拿着团扇，时不时跟周围的夫人小姐说笑，看似温和，
却总在不经意间提起“沈小姐对我有些误会”“侯爷为了我，常与沈小姐争执”，
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我不善解人意、斤斤计较。很快，就有位王夫人故意朝我走来，端着酒杯，
语气带着几分试探：“沈小姐，听闻你近日总与林姑娘起冲突？都是女儿家，
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？”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，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。
我放下手中的茶杯，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夫人，声音不大，
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：“王夫人，我与林姑娘并无冲突。只是前几日，
林姑娘主动到我府中演武场，说是赔罪，却在我未动她分毫的情况下，掉了食盒、哭了鼻子，
恰好被萧侯爷看到，便认定是我欺负她。不知这事，王夫人觉得，是我不善解人意，
还是林姑娘太‘胆小’？”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林楚楚身上，她脸色发白，
连忙拉着萧玦的衣袖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侯爷，不是这样的，
我只是……只是不小心……”萧玦皱起眉，看向我的眼神满是不满，
像是在责怪我小题大做：“你非要在众人面前诋毁楚楚吗？有意思吗？”“诋毁？
”我冷笑一声，看向萧玦，眼神里满是失望，“我若想诋毁她，就不会只说这一件事。
你还记得你出征前，我为你准备的那套软甲吗？你说那软甲轻便，能护你周全。可你回来时，
软甲上的裂痕，是刀伤，不是箭伤——箭伤是细长的，刀伤是宽厚的，这你总该分得清吧？
刀伤需要近距离才能造成，说明当时有人在你身边对你动手。而林姑娘，
恰好是你在遇袭后‘捡’到的孤女，对吗？”萧玦的脸色瞬间变了，从白到红，又从红到白，
他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件事。“你调查楚楚？”他声音有些发紧，带着几分恼怒，“沈惊鸿，
你太过分了！楚楚那么可怜，你怎么能这么怀疑她！”“我不过是关心你，
想知道你在边疆经历了什么。”我看着他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难受得很，
“可你呢？不仅不告诉我实情，还处处维护她，甚至为了她，一次次伤害我。萧玦，
你有没有想过，林楚楚的出现，太过巧合了？”林楚楚听到这里，哭得更凶了，
她抓着萧玦的衣襟，肩膀颤抖得厉害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：“侯爷，我真的没有骗您！
我父母真的是被乱兵杀了，您救我的时候，我已经走投无路了……沈小姐这么说，
是怀疑我害您吗？我怎么会做这种事……我只是想跟着您，
好好伺候您……”萧玦心疼地抱住她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转头怒视着我，
眼神里满是厌恶：“沈惊鸿，你别再胡说八道！楚楚是什么样的人，我比你清楚！
你要是再敢污蔑她，我们就彻底断绝关系！”“彻底断绝关系？”我看着他，
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我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裙，
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：“好，既然你不信我，那我们之间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从今往后，你萧玦的事，与我沈惊鸿无关。”说完，我转身就走，没有再看他一眼，
也没有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。青黛急忙跟上，小声道：“小姐，您终于跟他摊牌了！太好了！
这种人，不值得你伤心！”走出宴会厅，晚风吹在脸上，带着几分凉意，却让我清醒了许多。
我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，喃喃道：“以前总想着，为了他，放弃兵法、放下长枪也值得。
现在才懂，有些人，从一开始就不值得。”4我与萧玦断绝关系的消息，
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京城。镇国公府派了三次人来劝和，
都被我让门房挡了回去；萧玦也亲自来了两次，每次都被青黛拦在院外，
只传回一句“我家小姐不想见你”。本以为日子会就此平静，直到父亲从军营回来，
坐在书房里沉默半晌，才开口说：“惊鸿，边疆战事吃紧，匈奴频频来犯，
朝廷有意让我卸任，由你接替主将之位，领兵出征。”我手里的兵书顿了顿，抬头看向父亲，
眼里满是惊喜：“爹，我真的可以吗？”“你自幼跟着我练枪，熟读兵法，
比京中那些只会享乐的公子哥强多了。”父亲看着我，眼神里满是信任，“只是边疆苦，
刀剑无眼，爹舍不得你。”“爹，我不怕。”我站起身，语气坚定，“我是沈家的女儿，
理应为国效力。再说，京城这地方，我也待够了。”父亲点了点头，
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泛黄的兵书，递给我：“这是我当年在边疆打仗时记的心得，你拿去看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