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是温的。从我指尖渗出,染红了金丝鸾凤。真好看。比殿下为那个女人描的眉、点的唇,
都要好看。所有人都说,我是靖王府里最下贱的绣娘,是一条他随时可以丢弃的狗。
他们不知道,我的这双手,既能绣出绕指柔情,也能织就杀人罗网。那件嫁衣,
是我亲手做的。那封绝笔,是我亲手写的。那座囚笼,是我亲手为他打造的。
他曾是我的神明,是我在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。可他亲手将这光熄灭了。他用最锋利的刀,
剜出了我的心,然后告诉我,这颗心,从来就不属于我。很好。既然他不给我活路。那我们,
就一起下地狱。这盘棋,我陪他下。看最后,是谁满盘皆输,是谁……一无所有。
第1章靖王裴昭让我给他心爱的女人绣嫁衣。三日之内,必须完工。烛火跳跃,
映着我苍白的脸。我的指尖已经没有一块好肉。针尖每一次落下,都像扎在我的心上。
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,很快又被我用帕子用力按掉。金丝银线混着血色,
在那件华丽的嫁衣上,绣出了一对刺眼的鸳鸯。多讽刺。侍女春禾端着一碗参汤进来,
眼圈红得像兔子。“姑娘,歇歇吧。”她声音里带着哭腔。“您的眼睛都红了,再这样下去,
会瞎的。”我摇摇头,一针一线,不敢停。停下来,我会疯。裴昭说了,这件嫁衣,
至关重要。它关系到他能否得到丞相姜远山的全力支持。关系到他与太子裴衍的储位之争,
能否一锤定音。而丞相的独女,姜念雪,就是他未来的王妃。是他藏在心尖上,
念了许多年的白月光。而我呢?我叫阿绣。连一个姓氏都没有。
我是他三年前从乱葬岗边的雪地里捡回来的。一个无名无姓,只会刺绣的孤女。
他给了我一个名字,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。也给了我一个枷锁。他说我天生就该干这个。
是啊,我天生就该为他做牛做马,为他心爱的女人绣嫁衣,为他的宏图霸业献上我的一切。
包括我的命。烛火又爆开一朵灯花。我的视线开始模糊。眼前的鸳鸯变成了两团扭曲的血色。
我的头很晕,胃里翻江倒海。春禾惊呼一声,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。“姑娘!
您不能再绣了!王爷要是知道您……”“他不会知道。”我打断她,
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“他现在,应该正陪着姜小姐,赏月吟诗。”我的语气很平淡。
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。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的心在滴血。那血,比我指尖的伤口,更痛。
我推开春禾,重新坐回绣架前。针尖刺破皮肉,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。我不能倒下。
至少现在不能。这件嫁衣,是我送给他们的第一份贺礼。我必须,亲手完成。一针,一针。
绣出的不止是鸳鸯戏水,凤穿牡丹。还有我那颗,被碾碎成泥,再也拼不回来的心。
我绣了整整三天三夜。不眠不休。当最后一根金线收尾时,窗外透进了第一缕晨光。
我看着那件完美无瑕的嫁衣,笑了。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真美啊。红得像血。也像火。
足以将这整个靖王府,都烧成灰烬。第2章我记得,裴昭也曾为我上过药。那是三年前,
我刚入府不久。笨手笨脚地学着府里的规矩,不慎被针扎了手。不算什么大事。
我习惯了疼痛,自己吹了吹,就想继续干活。他却正好路过。看见了我指尖的血珠。
他皱起了眉,一言不发地抓过我的手。他的手掌很宽大,很温暖。和我想象中一样。
我当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。他拉着我进了书房,从一个精致的瓷瓶里,
倒出一些白色的药膏。药膏触碰到伤口,清清凉凉的,很舒服。他为我涂抹伤药,
语气是冰冷的,动作却很轻。轻得像一片羽毛,拂过我的心尖。“你的手很重要。”他说。
我愣住了,傻傻地看着他。心跳得像擂鼓。那时我以为,他是在乎我。以为我在他心里,
是有些不一样的。后来我才知道,
他只是在乎我这双能为他刺探情报、能为他绣出传世佳作的手。
我母族是前朝最有名的绣坊“云织坊”的传人。我们这一脉,有一种特殊的刺绣技法。
能将最机密的信息,天衣无缝地藏进绣品里。除了我们自己,无人能解。这个秘密,
我告诉了他。毫无保留。于是,我成了他最锋利的一把刀。我为他以身试毒,九死一生。
那毒发作时,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焚烧。我痛得在地上打滚,意识模糊。是他撬开我的嘴,
喂我吃下解药。我醒来时,他坐在床边,神情复杂。“你的命是我的。”他看着我,
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不让你死,你就不能死。”我信了。我以为我的命,对他来说很重要。
我为他在敌国太子身边周旋,窃取兵防图。那个肥头大耳的太子,看我的眼神,
像要将我生吞活剥。他的手抚上我后背的时候,我差点吐出来。是裴昭的人及时出现,
将我带走。我回到王府,浑身都在发抖。他将我带回时,身上带着清冽的竹香。
他脱下自己的外袍,披在我身上。他说:“做得不错,不枉我救你一命。”他是在夸我。
可我却觉得,像被浇了一盆冰水,从头凉到脚。我将我所知的、关于我自己母族的所有秘密,
都织进了一幅幅绣品里。一幅“高山流水”,藏着朝中官员的派系图。一幅“猛虎下山”,
藏着太子的兵力部署。一幅“八仙过海”,藏着皇帝的私密药方。这些绣品,
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。助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,变成了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靖王。我以为,
这些付出,他都看在眼里。我以为,就算我是一件工具,也是一件最特别的工具。
直到姜念雪出现。我才明白。工具,终究是工具。随时可以被替代,随时可以被丢弃。原来,
我所以为的那些温柔,那些在乎。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。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第3章嫁衣完成的那天,姜念雪来了。她来取嫁衣。裴昭亲自扶着她,从回廊那头走过来。
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姜念雪身着华服,珠翠环绕,矜贵又美丽。像一朵被精心呵护的牡丹。
而我,只是一株卑微的野草。裴昭的眉眼间,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那种温柔,
能将冰雪都融化。可惜,不是为了我。“雪儿,看。”他的声音也那么柔和。
“这是我为你寻来的天下最好的绣娘,这嫁衣,你可喜欢?”姜念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带着审视,带着挑剔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。她大概是知道我的。知道王府里,
有我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。我垂下头,将嫁衣恭敬地呈上。春禾站在我身后,
紧张地捏紧了衣角。姜念雪接过嫁衣,细细端详着。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,
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。她故作惊讶地“呀”了一声。纤纤玉指,指向一处微不可察的线头。
“王爷,这里……是不是不太平整?”我心中一紧。那处是我连熬三个通宵,
视线模糊时落下的一针。虽然立刻做了补救,但仔细看,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。可那痕迹,
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她分明是故意的。是在给我下马威。是在向我宣示主权。
裴昭的脸,瞬间冷了下来。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处线头。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,
直直地剜向我。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,这件嫁衣,不能有任何差错?”他的声音,
冷得像腊月的寒风。我浑身一颤,血液都快要凝固了。我张了张嘴,嗓子干涩得厉害。
“王爷,我……”“不必解释。”他毫不留情地打断我。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。
“我不想听任何借口。错了,就是错了。”他转过头,看向姜念雪时,
又换上了那副温柔的面孔。“雪儿,是我的疏忽,没有管教好下人。你放心,
我一定让她改好,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。”姜念雪娇羞地笑了笑,依偎在他怀里。
“王爷言重了,不过是一点小瑕疵,雪儿不在意的。”她嘴上说着不在意,
眼神却像胜利者一样,轻蔑地瞥了我一眼。裴昭拍了拍她的手,然后,
用那双刚刚还满是柔情蜜意的眼睛,冷酷地看着我。“去院中跪着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的本分,什么时候再起来。”我的世界,在那一刻,轰然倒塌。本分。
我的本分是什么?是当牛做马,是任劳任怨,是不能犯一点错的工具吗?原来,
我这三年的付出,在他眼里,竟是如此一文不值。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,
就能抹杀我所有的功劳。就能让他,如此无情地对我。我没有求饶。也没有辩解。
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想从他眼中,找到一丝一毫的不忍。没有。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冰冷的失望,和不耐烦。我缓缓地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“是,王爷。
”我转身,一步一步,走向院子中央。我的脊背,挺得笔直。那是,我最后的尊严。
第4章那一天,下了很大的雪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。鹅毛般的大雪,
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。很快,就给整个王府,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。
我跪在冰冷的雪地里。寒气顺着膝盖,一点点往上蔓延。刺骨的冷。一开始,是钻心的疼。
后来,渐渐麻木,失去了知觉。我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,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。
我看着屋檐下。他为姜念雪披上温暖的狐裘。他亲自为她烹茶暖手。他拂去她发间的落雪。
两人相视而笑,岁月静好。那画面,美得像一幅画。而我,就是画上最碍眼的一抹污渍。
一个被随意丢弃的垃圾。与这满院风雪,融为一体。我的心,在那一刻,也跟着这雪,
一寸寸地凉了下去。凉透了。曾经,我以为我是特别的。我以为,我在他心里,
至少占有一席之地。现在我才明白,是我太天真,太可笑。他的心里,早就住进了一个人。
满满当当,再也容不下第二个。雪越下越大。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眼前的景物,天旋地转。
我好像看见了我的母亲。她临死前,抓着我的手,对我说:“阿绣,
永远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,尤其是,像你父亲那样的男人。”我的父亲,也是个王爷。
他为了权势,娶了公主,抛弃了身为绣娘的母亲。母亲郁郁而终。我成了孤儿。历史,
总是惊人的相似。我终究,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。爱上了一个,不该爱的人。我发起了高烧。
身体像火炉一样滚烫,脑袋却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。冷热交替,备受煎熬。昏迷之际,
我好像听到了春禾的哭声。她跪在书房门口,不停地磕头。“王爷,求您找个大夫吧!
姑娘快不行了!”“王爷,求求您了!”门内,一片死寂。过了很久,
我才听到他冰冷的声音。隔着一扇门,那么近,又那么远。他说:“一个绣娘而已,死了,
再找一个便是。”一字一句,像最锋利的冰锥,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。原来,在他心里,
我只是一个“绣娘而已”。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的物件。我的命,无足轻重。这句话,
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哀莫大于心死。我闭上眼睛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。裴昭。如果有来生。我不想再遇见你。第5章我没死成。
是一个路过的老嬷嬷救了我。她是府里厨房烧火的,心善。见我倒在雪地里,人事不省,
就把我拖回了她的柴房。她给我灌了几碗滚烫的姜汤。又用烈酒擦拭我的身体。
硬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黄昏。窗外,雪已经停了。
夕阳的余晖,透过窗棂,照在我脸上。暖洋洋的。我有多久,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?
老嬷嬷见我醒了,端来一碗热粥。“姑娘,快趁热喝了吧。”她一脸慈爱地看着我。
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,和浑浊却善良的眼睛,鼻子一酸,眼泪掉了下来。“谢谢您,嬷嬷。
”我接过粥,一勺一勺地喝着。很普通的白粥,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。我的身体,
渐渐有了力气。我的心,也渐渐变得清晰。人间清醒。我不再奢求他的爱了。那份爱,
太沉重,太卑微,我承受不起。我现在,只想要回属于我的自由。我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牢笼。可是,我能去哪里?靖王府,守卫森严。我一个弱女子,
插翅难飞。而且,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。他不会轻易放我走的。一个死人,
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。我的心,沉了下去。难道,我这辈子,都只能被困在这里吗?不。
我不甘心。我的人生,不能就这样毁了。我必须想办法自救。既然他无情,就别怪我无义。
裴昭,这是你逼我的。养好身体后,我回到了我的住处。春禾见到我,又惊又喜,
抱着我痛哭了一场。裴昭没有再来找我。他大概以为,我已经死了。或者,
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。这正合我意。我开始为我的逃离,做准备。我需要一个契机。
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走出王府,又能让他无法追究的契机。很快,机会就来了。
裴昭和太子的斗争,进入了白热化。双方都在想方设法,抓住对方的把柄。
裴昭让我绣一幅山水屏风,说是要送给皇帝,祝贺寿辰。我知道,
这不仅仅是一份寿礼那么简单。这幅屏风,是他向太子宣战的战书。里面,
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。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图样,心里,一个大胆的计划,渐渐成形。
裴昭,你不是最擅长利用我这双手吗?这一次,我就让你看看。我这双手,
到底能为你织就怎样的“锦绣前程”。我日夜赶工。绣得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更加用心。
因为我知道,这幅屏风,将决定我的未来。也将决定他的命运。第6章我像往常一样,
把自己关在绣房里。门窗紧闭。只有我和那座巨大的屏风。屏风的图样是裴昭亲自画的。
一幅《江山万里图》。山峦叠嶂,江河奔腾。气势磅礴,野心勃勃。他想吞下的,
是这整个天下。而我,就是他实现野心的,那颗最不起眼的棋子。我捻起一根金线,
开始落针。我的动作,行云流水,看不出丝毫异样。春禾在门外守着,不许任何人靠近。
她说,王爷吩咐了,阿绣姑娘在赶制圣上的寿礼,谁也不能打扰。她还不知道,我绣的,
不是寿礼。是催命符。裴昭给我的秘密图样,藏在山峦的走势里。用一种特殊的墨水绘制,
肉眼看不见,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浸泡,才会显形。那里面,
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所有暗桩的名单。他想借皇帝的手,除掉太子的羽翼。好一招借刀杀人。
可惜,他算错了一步。他算错了,我这颗棋子,已经不想再任他摆布了。我按照他的图样,
一针不差地绣着。但同时,我也在里面,加入了我的东西。
我用我母族独传的“双面绣”技法。在屏风的夹层里,绣上了另一幅图案。那里面,
记录了裴昭与兵部尚书的所有密信往来。记录了他如何暗中调兵,如何囤积粮草。
记录了他送给丞相的,那份真正的“聘礼”——半座铁矿的开采权。每一条,
都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。这,才是我要送给他的,真正的“贺礼”。我绣得很慢,很仔细。
每落一针,都用尽了全力。我的指尖,旧伤未愈,又添新痕。血,一滴滴地落在绣布上。
我没有擦。就让它,成为这江山万里图的一部分。用他的血,祭我的心。再合适不过。
绣到最后,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。我看着眼前这幅杰作,一种报复的快感,油然而生。
裴昭,你把我当工具。可你忘了,工具,也是会伤人的。尤其是,一把淬了毒的刀。
屏风完成的那天,裴昭来了。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“很好。
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。“阿绣,你从没让我失望过。”我低下头,
掩去眼中的讥讽。是啊。我从没让你失望过。这一次,也一样。我保证,
会给你一个天大的“惊喜”。他让人将屏风小心翼翼地抬走,送进了宫。我站在原地,
看着他的背影。心里,异常平静。暴风雨,就要来了。我等着。等着看他,如何从云端跌落,
摔得粉身碎骨。第7章三天后。太子裴衍以“通敌叛国”的罪名,将我抓进了天牢。
来抓我的人,是太子府的侍卫。他们闯进我的房间,不由分说,就给我戴上了沉重的镣铐。
春禾吓得跪在地上,哭着为我求情。我却异常平静。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。
这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。所谓的证据,就是我绣给裴昭的那幅山水屏风。太子的人说,
我在里面藏了靖王府的机密,要送给敌国。真是可笑。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我知道,
这是个局。是太子设下的局。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,但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。所以,
他选择从我这个最不起眼的绣娘身上下手。想用我,来撬开靖王府的缺口。他以为,
我是一颗可以随意牺牲的弃子。他以为,裴昭会为了自保,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来顶罪。
他猜对了一半。裴昭,确实会。但我,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。天牢里,阴暗潮湿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臭的味道。老鼠在角落里肆无忌惮地乱窜。
我被关在一间最深处的牢房里。手脚上的镣铐,冰冷刺骨。狱卒送来的饭菜,馊得让人作呕。
我一口也没吃。我只是安静地坐着,靠着冰冷的墙壁。我在等。等一个人。我知道,
他一定会来。果然,当天深夜,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。沉稳,有力。
是我熟悉了三年的脚步声。一个身影,出现在牢门外。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,身姿挺拔。
与这肮脏污秽的地方,格格不入。是裴昭。他来了。他站在牢门外,静静地看着我。
昏暗的油灯,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但我能感受到,
他身上散发出的,那股熟悉的,冰冷的气息。我们隔着一道铁栏,相顾无言。许久。
他终于开口了。声音低沉,沙哑。“你还好吗?”我笑了。笑得有些凄凉。都到这个时候了,
他还想在我面前,扮演那个关心下属的好主子吗?“托王爷的福,还死不了。
”我淡淡地回答。他似乎被我的态度噎了一下。沉默了片刻,才又开口。“你放心,这件事,
我会处理。”他说。“只要你将所有罪责揽下,我保证,会保你家人平安。”来了。
终于来了。这才是他来这里的,真正目的。让我认罪。让我一个人,承担所有的罪名。
让我用我的命,换他的周全。多么熟悉的戏码。多么可笑的承诺。家人?我哪还有什么家人?
我的家人,早就死在了他和他父皇的权谋之下。我不过是他们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。
一颗用来试探他,也用来帮助他,最后,再由他亲手舍弃的棋子。这一切,他比谁都清楚。
可他现在,却用“家人”来威胁我。真是,讽刺到了极点。第8章我抬起头,
直视着他的眼睛。那双曾经让我沉沦的眼眸,此刻,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。里面,
没有一丝温度。只有算计和冷漠。我笑了。发自内心地笑了。“王爷,我哪有什么家人?
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。“我的家人,不早就死光了吗?”他的脸色,瞬间变了。
眼神里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。“阿绣,不要说气话。
”他声音里,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。“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。你只要听我的,我保证,
你会没事的。”“是吗?”我反问。“就像王爷上次保证,那件嫁衣不会有任何差错一样吗?
”我的话,像一根针,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。他的脸色,变得更加难看。“那件事,
是你不小心。”“是吗?”我继续逼问,“如果那天,犯错的是姜念雪,
王爷也会让她在雪地里跪一夜吗?”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。牢房里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油灯燃烧时,发出的“噼啪”声。过了很久,他才避开我的目光,生硬地说:“你和她,
不一样。”是啊。不一样。怎么会一样呢?她是他的白月光,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。而我,
算什么呢?是他的工具,是他的替身,是他在黑夜里不愿承认的慰藉。我们之间,云泥之别。
我终于,彻底地看清了。也彻底地,死心了。“我明白了。”我点了点头,
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再也不想看他一眼。那张虚伪的脸,让我觉得恶心。我的态度,
似乎激怒了他。他声音里的最后一丝温情,也消失殆尽。变得冰冷,而又残酷。“阿绣,
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“你最好想清楚,背叛我的下场。”“我能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,
也能让你,再回到那个地方去。”这是威胁。赤裸裸的威胁。他以为,
我还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,任他拿捏的阿绣。他以为,我还会怕。可惜。
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,还会怕什么呢?我没有再回答他。我只是闭着眼睛,静静地等待着。
等待着,黎明的到来。等待着,审判的开始。他见我油盐不进,终于失去了耐心。
“你最好想清楚。”他留下这句话,拂袖而去。脚步声,渐行渐远。直到,再也听不见。
我缓缓睁开眼睛,看着他消失的方向。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笑。裴昭。我当然想清楚了。
我不仅不会认罪。我还要,亲手送你下地狱。我们之间,是该做个了断了。第9章三日后,
大殿之上,皇帝亲审。金銮殿,庄严肃穆。文武百官,分列两旁。气氛,
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我被两个侍卫押上大殿。身上的囚服,又脏又破。头发凌乱,
形容枯槁。手脚上的镣铐,拖在地上,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响。每一步,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但我,却挺直了脊背。我抬起头,目光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。太子裴衍,站在龙椅之侧,
一脸的得意。丞相姜远山,站在百官之首,老神在在。姜念雪,也破例站在殿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