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夜弃尸后,我成了少帅夫人

苏晚晴坐在窗边，手里捏着一页薄薄的《漱玉词》。油灯的光晕昏黄，勉强照亮了纸页上清丽的簪花小楷，却驱不散屋子里陈年的阴冷。空气里浮动着潮湿木头和劣质熏香混合的沉闷气味。窗外，是桐安镇死水般的夜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孙耀宗裹着一身寒气撞了进来，带进几片零星的雪花。他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混合着亢奋与心虚的红光，眼神在苏晚晴身上飞快地扫过，又迅速躲开。

“晚晴，”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有些发飘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新做的锦缎长衫下摆，“有件事……得跟你说说。”

苏晚晴放下书卷，指尖冰凉。她看着他。这个她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，如今只剩下眼神闪烁的陌生。孙家靠着苏家昔年的提携才在桐安站稳脚跟，可自从她父亲病逝、家道彻底中落，她这个少奶奶就成了孙家堂屋里一件碍眼的旧瓷器。孙耀宗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地投向镇外，投向那些新冒出来的、带着兵痞气的所谓“新贵”。

“什么事，值得你大晚上跑我这冷屋子来？”她的声音平静，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
孙耀宗搓了搓手，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：“柳家……柳镇守使家的三小姐，玉娇……你知道的。她……她对我有意。”他顿了顿，观察着苏晚晴的脸色，见她毫无波澜，才硬着头皮飞快地说下去，“柳小姐身份贵重，断不能委屈做小……所以，这休书……”

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，薄薄的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他手指微微发抖。他把它放在离苏晚晴最近的八仙桌角上，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。

休书。

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口。她想过孙家的薄情，想过孙耀宗的懦弱，却没料到竟能凉薄至此！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，又被她死死咽下。

她缓缓站起身，走向那张休书。绣着缠枝莲纹的素色旗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。她没有看那张纸，目光像穿透了孙耀宗，落在更远的地方。

“休书？”苏晚晴的声音依旧平稳，却透出彻骨的寒意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孙耀宗耳膜上，“孙耀宗，当年你孙家不过桐安西街一个小小的米铺，是我父亲看中你父亲一点微末的‘老实’，才将家中独女下嫁，更倾尽家财助你孙家打通关节、盘下码头、置办田产！你父亲病重弥留之际，是苏家请的省城名医，花的是我苏家的银子！如今，苏家败了，我父亲尸骨未寒，你攀上了高枝，便觉得我这旧人碍眼，一纸休书就想抹掉一切？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被背叛的尖利：“忘恩负义！狼心狗肺！你们孙家上下，从根子上就是烂的！”

“你闭嘴！”孙耀宗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，苏晚晴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他脸上，揭开了那层他极力想掩饰的、靠着女人发家的不堪过往。被戳中心窝的羞愤瞬间压倒了那点残存的愧疚，他猛地扬起手。

“啪！”

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晚晴脸上。巨大的力道让她眼前一黑，踉跄着撞在身后的花架上。一个半旧的青瓷花瓶摔落在地，“哗啦”一声，碎裂声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冰冷的瓷片溅到脚边。左颊火辣辣地疼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苏晚晴扶着墙壁站稳，慢慢抬起头。嘴角渗出一缕血丝，衬得她苍白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凄艳。她没有哭，那双曾经温婉如水的眼眸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，死死地钉在孙耀宗脸上，像要将他烧穿。

“打得好。”她抬手，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迹，动作缓慢而清晰，“这一巴掌，打掉了你我之间最后一点情分，也打醒了我的眼！孙耀宗，记住你今天的话，记住你孙家欠我苏晚晴的！这休书，我苏晚晴不认！只要我活着一天，你就休想名正言顺地迎娶那个军阀小姐！我苏家的冤魂，会日夜看着你们孙家，看着你们如何踩着恩人的尸骨往上爬！你们会遭报应的！”

“报应？”孙耀宗被她眼中那刻骨的恨意刺得心头发毛，一股邪火直冲头顶。柳玉娇骄横跋扈的脸和柳镇守使阴沉的目光在他眼前交替闪现，压得他喘不过气。苏晚晴的存在，就是横亘在他“大好前程”前最大的绊脚石！恐惧和暴戾瞬间吞噬了理智。

“贱人！不识抬举的东西！”他低吼着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，猛地扑了上去。双手如同铁钳，带着绝望的疯狂，死死扼住了苏晚晴纤细的脖颈！“让你说！让你咒！去死！你给我去死！”

空气瞬间被剥夺。苏晚晴的双眼骤然睁大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破碎的抽气声。她徒劳地挣扎着，指甲在孙耀宗的手臂上抓出血痕，双腿踢蹬着，却撼动不了那钳制分毫。视线迅速模糊，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，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，要将她彻底吞没。

窒息。冰冷的窒息。

意识沉入深渊前最后一瞬，她看到的是孙耀宗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狰狞而扭曲变形的脸，还有门缝外，孙父孙母两张同样惊恐、却又带着某种默许般死寂的脸。

红烛泪尽，血色将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