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旧墟与回响沈清弦回到栖水镇,是在一个梅雨季的午后。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,
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镇上主街正在大兴土木,仿古的青砖飞檐下,是***的钢筋和水泥,
像一幅未完成的、拙劣的画。搅拌机的轰鸣声,
混杂着本地电视台播放的、循环宣传“古镇新貌”的喇叭声,构成一种奇异的喧嚣,
反而将一种更深沉的寂静,压进了小镇的骨缝里。她背着沉重的摄影包,
穿过这片熟悉的陌生。十年了,她从一个挣扎求生的学生,
变成了都市里一名小有成就的商业摄影师,最终,
却又被一纸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书,推回了这个起点。医生说,
回到熟悉的环境,或许有助于疗愈。可这里,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。
外婆的老屋在镇东头,一条即将被规划掉的旧巷深处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
尘封的、带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,时光在这里仿佛凝固了。家具都蒙着白布,
像一座座安静的坟茔。整理是从阁楼开始的。那里堆放着外婆一生节俭留下的物什,
其中大部分,最终归宿将是垃圾场。就在她几乎要被乏味和沉闷吞噬时,
脚踝碰到了墙角一个硬物。是一个檀木匣子。颜色暗沉,雕花却异常精美,
与周遭粗糙的杂物格格不入。它被巧妙地塞在一堆旧报纸下,像是刻意隐藏。沈清弦的心,
莫名地跳快了一拍。她拂去灰尘,打开卡扣。里面没有金银首饰,
只有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笔记本。她小心翼翼地取出,翻开扉页。
一行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,映入眼帘:谢芸,1995年秋。我的灵魂,不售予任何人。
沈清弦指尖一颤。谢芸……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冰冷的诗意,像一枚投入古井的石子,
在她沉寂的心湖里,漾开了涟漪。她深吸一口气,继续翻页。这并非一本普通的少女日记,
没有风花雪月,没有懵懂爱恋。开篇的第一条记录,就带着一股刺人的寒意:九月十二日,
阴。王小雨没有来上学。他们说她是跟邻镇的男人跑了,自愿的。但我知道,
她书包里还放着给我绣的生日手帕,才完成一半。她说过,绣不完就不出门。
沈清弦的呼吸窒住了。一种不祥的预感,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。
第二章:沉默的密码接下来的几天,沈清弦沉浸在谢芸的世界里。日记里的栖水镇,
褪去了90年代可能存在的温情滤镜,展现出它***、残酷的一面。谢芸,
这个十八岁的女孩,是镇上第一个立志要考北京大学的学生。她的才华与野心,
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,成了原罪。她写老师语重心长地劝她:“谢芸啊,
女孩子读太多书心就野了,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。
”她写邻居婆娘们在背后指指点点:“瞧她那清高样,以后谁敢要?”她写父亲沉默的叹息,
和母亲偷偷塞给她的、皱巴巴的零钱。字里行间,是一个孤独的灵魂,
在与整个世界的偏见对抗。她用“他们”来指代那些试图塑造她、禁锢她的人们。
更让沈清弦心悸的,是日记里零星出现的名字。王小雨之后,是李秀娟,
再是陈静……她们都曾是谢芸短暂提及的女伴,然后,
都以各种理由“消失”了——嫁去远方、外出打工,音信全无。谢芸在每一个名字旁边,
都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。那问号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,充满了疑虑与不安。
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沈清弦。她打开笔记本电脑,
在搜索引擎里输入“栖水镇 失踪 1995”。结果寥寥,只有几条无关紧要的政府公告。
她不放弃,又翻找起一些冷门的本地论坛。终于,
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、关于栖水镇老照片的版块里,她看到了一个帖子。
标题是:求助:寻找1998年栖水镇谢姓女学生意外溺亡案的知情者。
发帖时间是在三年前。帖子内容很简单,只是询问是否有人还记得这起案子,或有任何线索。
下面没有任何回复。发帖人的ID,叫守墨。第三章:同盟与暗影沈清弦犹豫了片刻,
给守墨的注册邮箱发去了一封邮件。她谨慎地没有提及日记细节,只说在整理旧物时,
发现了一些可能与“谢姓女学生”有关的东西。回复来得很快,快到出乎她的意料。
对方言简意赅,请求见面,并约在了镇中心一家即将关门的老茶馆。第二天,
沈清弦提前到了。茶馆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个客人坐在最里面的卡座。是个女人,短发,
穿着简单的黑色夹克,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。她看起来三十出头,眼神锐利,
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审视感,但眉眼间也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。“沈小姐?
”女人站起身,伸出手,“秦守墨。”她的手很有力,掌心有薄茧。两人坐下,
短暂的沉默后,秦守墨直接亮出了证件——县刑警队副队长。“我调查谢芸的案子,
有几年了。”秦守墨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不是因为职责,
而是因为……它成了我的心结。我坚持认为她的死不是意外,挑战了当时的结论,
所以被调到了闲职。”她看着沈清弦,目光坦诚得近乎残忍:“我一直在找她的日记。
我相信里面有关键线索。沈小姐,你手上的,可能就是打开这一切的钥匙。
”沈清弦感受到了对方的直接与压力,但也捕捉到了一丝同为女性的信任感。
她慢慢拿出了那本日记。秦守墨接过,仔细翻看,当她看到那些被画了问号的女孩名字时,
眼神凝固了。“王小雨,李秀娟,陈静……这些名字,都曾出现在当年的失踪人口记录里,
但最后都不了了之。家属要么改口,要么搬走。”她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,
“谢芸在调查她们。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早发现了不对劲。”两个女人,
一个手握过去的密码,一个执着于现在的真相,在这一刻,达成了无声的同盟。
沈清弦负责解读日记中的人际网络和潜在含义,秦守墨则利用她的资源和经验,
进行外围求证。她们都隐约感觉到,对手可能是盘踞小镇多年、枝繁叶茂的某种势力。当晚,
回到老屋,沈清弦在台灯下再次摊开日记。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,却也更加坚定。
她逐字逐句地重读关于最后一个失踪女孩“陈静”的记录。
谢芸的文字到这里变得愈发简练和谨慎,充满了不安。在记录陈静失踪的那页之后,
沈清弦的手指触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凸起。她凑近灯光,仔细察看,发现最后一页纸的侧边,
被一种近乎透明的胶水,极其轻微地粘住了。她的心跳骤然加速。取来一杯热水,
利用蒸汽小心地熏蒸着粘合处。几分钟后,纸张微微湿润,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分开。
被隐藏的内容,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。那是谢芸留下的最后两条记录:十月三日,夜,
有风。我看见了。在桐花巷尽头,那扇黑铁门后面。陈静的花头绳,掉在门口。我认得,
那是我陪她买的。上面缀着小颗的玻璃珠子,不会错。字迹在这里有些凌乱,
显示出记录者当时的紧张与激动。紧接着,在日记本的最下方,是另一行字。
笔触与前面完全不同,颤抖、用力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
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:他们也发现我了。明天,
我要去把一切告诉……后面的字迹被一滴晕开的墨迹,或者……是泪水?彻底模糊,
那个名字,无从辨认第四章:桐花巷的黑铁门日记最后一页的发现,
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水中,让沈清弦和秦守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与沉重。第二天,
两人循着日记的指引,找到了那条名为“桐花”的小巷。巷子深且窄,两侧是斑驳的老墙,
偶有野猫窜过,带着警惕的眼神。与镇上主街的热火朝天不同,这里寂静得可怕,
仿佛被时代遗忘。巷子尽头,果然矗立着一扇厚重的黑铁门。但与日记中描述的阴森不同,
门后是一座修缮一新的仿古院落,挂着醒目的招牌——“桐花深处”精品民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