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凌晨两点，林墨被一阵“咔哒、咔哒”的快门声惊醒。声音并不大，
但却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他的鼓膜......林墨从床上翻身坐起，
从门缝底下透进来一线光亮——对面卧室还亮着。是苏禾的房间！那灯光一闪一闪，
像是照相馆里的镁光灯，又像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。看着忽闪的灯光，林墨睡意全无，
他赤脚踩在地板上，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传来。林墨来到客厅，透过虚掩着的门缝，
刚好看到了苏禾的柔弱的背影。只见座位上的苏禾穿着一袭丝绸睡裙，长发垂到了腰间，
白皙的手掌举着一台拍立得，正对着穿衣镜自拍。“咔嚓！
”相纸从拍立得上方缓缓升了起来，苏禾伸出另一只手，捏起相纸的一角，将相纸取出之后，
轻轻的晃了晃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而接下来，
她却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——将相纸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，从左到右，一寸一寸，
像是在敷面膜。这时候，相纸上的图像也渐渐显现出来，
站在林墨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上面的画面，那是一张男人的脸！
粗眉、单眼皮、鼻梁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......林墨透过苏禾身前的穿衣镜，
看到那张脸完美的贴合着苏禾的五官，无缝、无褶，像是她天生就长了一张这样的脸。
贴完相纸之后，苏禾对着镜子满意的笑了。下一秒，苏禾忽然转过头，
像是早就发现了门缝外的偷窥者，两人的目光透过门缝对视。“林墨，你睡不着？
”苏禾的声音很轻柔，像是夜里慢慢融化的冰淇淋。然而，
林墨却听到自己的牙关相撞的脆响。他想逃，但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。苏禾扑哧一笑，
轻轻揭下那张“脸”，对折之后放进首饰盒。而在首饰盒中，还躺着十几张对折的相纸，
不出意外的话，每一张相纸上，都有一张人脸吧！“别害怕，
我只是......喜欢收集一些小玩意儿！”苏禾冲林墨眨了眨眼，语气轻柔。一十天前，
林墨被公司裁员了。HR将赔偿协议推到他面前的时候，他正想着晚上给女朋友炖个排骨呢！
“行业寒冬，理解一下！”寒冬？林墨抬起头，七月的骄阳似火。办理完手续之后，
他抱着纸箱走出了写字楼，里面装着他过去三年的青春：一个保温杯，
两本还没来得及拆封的考证教材以及女友留下的半盒茶叶......临到地铁口，
手机里收到一条女友的微信：我们到此为止吧，你很好，
但我不想陪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直耗着。他回了条消息，但红色的感叹号在对话框中浮现。
林墨原地呆了足足有十分钟，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，任凭晚高峰的人流来来往往。
当天网上，失眠的林墨刷到了一条招租的帖子：市中心地铁口，两室一厅，合租，限男生，
房租 900，押一付一。配图则是一张客厅的落地窗，窗外的霓虹像是碎钻一样撒了一地。
900？同地段的隔断房都要2000！这不是骗鬼的嘛！尽管觉得很不可靠，
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“想要看房”。然而已经是深夜了，对方还是秒回：明晚八点，
电子锁密码0622，自己进来，我在家。落款：苏禾。林墨看着短短的几个字，
简短发了会呆，又继续刷了起来，直至睡去......二晚上八点，
林墨如约来到了APP上显示的地址。推开门的瞬间，一股淡淡的化学物品的味道传进鼻腔，
大概是显影液的味道，跟他之前陪前女友去影楼的时候闻到的味道很像。
门内的客厅没开主灯，只有一个落地灯在角落打出一圈黄昏。苏禾则是坐在灯圈的边缘，
像是一张过曝的照片。林墨朝里看去，只见苏禾穿着黑色高领针织衫，长裤，赤足，
纤细的脚踝上还有一串铃铛。眼前的一幕令林墨感到很意外，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影楼。
“林先森？”就在林墨想要退出去，再重新确认一眼地址的时候，苏禾的声音响起了，
她的声音很底，尾音微微上扬。林墨触电般点了点头，只觉得喉咙有些干，发不出来声音。
他原本以为房东会是个扣脚大汉，但没想到的是个......大龄美少女！
苏禾看起来三十岁出头，肤色及白，五官很柔和，没有半点攻击性，但是叫人流连忘返，
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。“随便看......”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，
苏禾从屋里端过来一杯水，递到林墨面前。林墨接过水杯，只觉得一阵冰凉，
杯壁上还凝着水珠，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，这也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，
不过他并没有喝一口的打算。进了屋子，林墨四处打量着，目光掠过餐桌，
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相机，但是镜头盖却裂成了蜘蛛网状，
很难现象那是用来收藏的还是用来拍照的。“你是做摄影的？”“算是。
”苏禾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，旋即补充道：“人像！”林墨礼貌的点了点头，
眼神继续漫游在房间内。穿过客厅，在过道尽头，
挂着一张巨幅照片——那是一张女人的侧脸，但是却没有五官，平滑得像一枚剥了壳的鸡蛋。
看到画像的林墨愣在了原地。“行为艺术。”苏禾轻描淡写道。“把脸部留白，
观者才能把自己投射进去。”林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，苏禾的语气像是有某种魔力，
总是令他难以反驳。房租一个月900，黄金地段，神秘的大龄女室友，
有点怪异的行为艺术！林墨觉得此时的自己需要点刺激，便当即签订了一份租房合同。对此，
苏禾也只提了个小小的请求：“夜里如果听见快门的声音，别出来。我晚上容易失眠，
拍拍照片有助于放松。”尽管林墨觉得有些奇怪，但还是笑道：“理解理解，
我以前的室友打呼的声音更可怕。”若是此时有一面镜子，他就知道自己笑有多勉强了。
三入住的第三天晚上，林墨便听到了“咔哒”的声音，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下雨了，
后来才察觉到那是快门的声音。看了眼床头的手机，凌晨两点。他想起了几天前苏禾的叮嘱，
便翻身准备继续睡。可那声音持续不断，像是有人在黑夜里嗑瓜子，他试着带上耳机，
但睡意早就一扫而空。顾不得那么多了，林墨干脆起身，准备去厨房接杯水喝，
可门刚一推开，“咔哒”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客厅里漆黑一片，
只有楼道的感应灯透过厕所的窗户照了进来。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，
他隐约看见餐桌前坐着个人影，背对着他，肩膀微耸，像是在抽泣。“苏姐？
”林墨的声音很小，想要喊一下餐桌前的那个人影，但又怕惊扰到了她。
人影听到声音之后回头了，黑夜里，林墨只看见一张平滑的轮廓——没有鼻梁，没有嘴唇，
甚至没有眼睛，像是一个被剥了壳的熟鸡蛋......林墨被吓了一跳，
猛地将墙壁上的开关打开。灯亮的一瞬间，只见苏禾端坐在餐桌前，手里握着相机，
仍旧是那张精致无暇的脸蛋。“睡不着？”苏禾开口问道。林墨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了，
支支吾吾地说道：“可能......最近压力有点大了。”苏禾听闻，站起身来，
从厨房里给他端过来一杯热牛奶。当牛奶递到他手里时，林墨看见她的食指上还沾着有银粉，
那是相机胶卷背面的防反光图层。回到房间之后，他马上就将牛奶倒进了花盆，
睁着眼睛一直躺到天亮。四搬过来的第七天，隔壁单元发生了一起失踪案。是一名外卖员，
二十岁出头，最后一次出现是送单到17楼。监控显示，外卖小哥走上电梯之后，
再也没有出来，但是警察排查了整栋住宅楼，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。
而林墨是在业主群里看到这则消息的，附带的还有外卖员的肖像照。
单眼皮、鼻梁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......赫然就是那天晚上苏禾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张，
林墨整个人都如坠冰窟，他想起那个放满了相纸的首饰盒。夜里，他趁着苏禾洗澡的功夫，
偷偷溜进了她的卧室。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，他掏出手机，打开手电筒，
赫然发现那个被她放满相纸的首饰盒就摆在梳妆台上。那是一个老款的首饰盒，用红木做的，
上面还有一把很小的铜锁。不过好在铜锁只是个装饰，轻轻一掰就开了。而首饰盒里面，
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几张对着的拍立得相纸。林墨随便抽了一张出来，将对着的相纸摊开，
上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，左边眉毛缺了一截。再抽出来一张，是个长头发的女人，
脸颊上还有泪痕。当他将抽出第三张时，上面居然是他的脸，
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了一张照片，吓得手机都差点掉地上了。
只见照片中的林墨面无表情，背景则是他的卧室，拍摄时间显示得是昨天晚上，
但他对此毫无印象，更诡异的是，照片里的他，眼睛是睁开的，
但是没有瞳孔......眼白完整，黑色的部分却像是被针挑走了一般，只剩两个空洞。
看到这里，林墨已经不敢再继续翻下去了。这时候，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也戛然而止，
他迅速将自己的照片揣进口袋，其余的照片依照原样放了回去，
将首饰盒的盖子合上之后就走出了房间。就在他刚关上房门的时候，
苏禾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就走了过来。“找我有事？”苏禾笑了笑，一脸的不以为意。
“我......借一下吹风机。”苏禾笑着指了指浴室：“在里面，自己拿。
”拿着吹风机回到房间，林墨将那张没有瞳孔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，像枕着一枚定时炸弹，
一夜无眠。五经过这件事之后，林墨开始了自己的调查，他开始跟踪苏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