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青铜血脉
他踉跄着后退,靴底踩碎的硫磺结晶发出骨骼断裂般的脆响。
三道毒箭轨迹在月光中交织成网,却在触及他胸前令牌的瞬间诡异地偏转——青铜纹章此刻正泛着与熔岩相同的暗红色。
“残心...”真二咀嚼着箭杆上的刻字,师父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:“所谓残心,是斩击后仍保持杀意的姿态。”
右腕传来剧痛,他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青铜色血管,与熔岩湖底管道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戴天狗面具的身影从蒸汽中浮现。
那人左手持着的十文字枪上,浪花纹的枪穗与真二腰间护身符的编织手法完全相同。
“你终于醒了,实验体七号。”
面具后的声音让真二太阳穴突突跳动——这是二十年前在黑船密档里听过的荷兰通译口音。
堀子的苦无突然贯穿通译右肩。
女忍者拽着真二跃入熔岩湖侧的青铜管道时,他看清了管道内壁刻满的梵文——与荷兰火枪内壁的“天照”二字笔迹相同。
腐臭的硫磺风中,堀子撕开右袖露出的机械义肢让真二瞳孔骤缩:齿轮关节处镶嵌的正是浪花纹令牌碎片。
“富士山的烟柱变金时,青铜血脉就会苏醒。”
堀子的机械手指划过真二浮现血管的右腕,冷硬的触感让他想起师父书房那盆朝颜的花盆材质。
管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,堀子突然将真二推入侧面的狭窄岔路:“去找野香,她带着钥匙!”
真二在管道中爬行时,怀表齿轮声越来越响。
当他钻出通风口,月光照亮了令人窒息的景象——数百具荷兰水手的干尸呈放射状排列,中心跪坐的正是穿着南蛮胴具足的野香。
她的薙刀插在地面,刀身反射的月光在尸群上方拼出完整的将军家纹。
“这不是血脉,是诅咒。”
野香的声音嘶哑得可怕。
她扯开衣领露出的锁骨处,十字刀痕正在渗出青铜色液体。
真二这才注意到,所有干尸的左手小指都缺失了第一节——与师父常年戴着的铜指套尺寸完全吻合。
地面突然震动,野香猛地将真二扑倒。
原先站立的位置裂开深渊,喷出的蒸汽里漂浮着无数令牌碎片。
真二抓住其中一片,金属在掌心融化成液体,顺着手腕的青铜血管渗入体内。
野香的薙刀在此时劈开蒸汽,刀风掀起的干尸衣物下,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与真二护身符相同的浪花纹铜板。
“二十年前,他们用黑船运来的是...”野香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十文字枪打断。
通译的天狗面具在月光下裂开,露出的面容让真二浑身血液凝固——这是师父书房挂画上的荷兰商馆长,但右眼下的刀疤位置与武川内富分毫不差。
野香的薙刀与十文字枪相撞迸出火星。
真二趁机斩向通译左腿,却听见金属碰撞声——裤管撕裂后露出的机械肢体上,齿轮间卡着半片烧焦的《黑船荷受帐》。
通译突然狂笑,摘下的面具内侧刻着将军家的密文:“当青铜之血染红富士雪...”堀子的身影在此时从尸群中暴起。
她的机械义肢精准插入通译后背的机关槽,但真二看见她左眼的泪痣正在融化——那是用胭脂掩盖的青铜色血管末梢。
通译的身体爆炸成无数齿轮,其中最大的碎片上刻着“实验体一号”的荷兰文。
管道深处传来钟鸣。
真二循声奔去,在尽头发现旋转的青铜巨轮上绑着昏迷的龟毛智利。
老人胸前插着的将棋“王将”棋子,正随着齿轮转动在地面投射出富士山内部结构图。
真二砍断绳索的瞬间,棋子滚落熔岩,图纸突然变成二十年前江户城的微缩景观——所有建筑排列方式与野香刀光拼出的家纹完全一致。
“这不是复仇,是重启。”
龟毛吐着血沫抓住真二手腕。
老人指甲缝里残留的火药粉,与师父铁扇暗格中的成分相同。
当青铜巨轮开始加速,真二看见每个齿轮凹槽里都蜷缩着婴儿大小的干尸,它们的右手全都保持着握刀姿势。
堀子从阴影中掷出的短刀击碎了控制轮轴的机关。
真二在崩塌中抓住半张飘落的羊皮纸,上面用血画着的浪花纹正在吞噬三叶葵图案。
野香突然从背后刺穿他的左肩,薙刀带出的血珠在月光中呈现诡异的青铜色。
“你的血会打开门。”
野香的声音混着机械运转的杂音。
真二倒地时,看见她左腕的剑印变成了旋转的齿轮图案——与堀子机械义肢核心的构造完全相同。
熔岩湖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,富士山口的烟柱在夜色中染上了妖异的金边。
真二爬向悬崖边缘时,怀里的令牌碎片全部开始共振。
月光下的富士山体正在龟裂,露出的青铜管道如同血管般搏动。
山脚下,二十年前沉没的黑船残骸正从熔岩中缓缓升起,锈蚀的船身上密布着浪花纹的浮雕。
堀子的机械手突然穿透真二胸膛。
但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临——她取出的是一枚青铜色心脏,表面刻着与所有令牌相同的浪花纹。
“欢迎回家,第七代天照。”
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多人重唱,蒸汽中浮现出六个戴市女笠的身影,每个都长着与堀子相同的泪痣。
真二的心脏在堀子掌心跳动。
每一次搏动都引发山体震动,更多青铜管道破土而出。
在黑船甲板完全浮现的瞬间,他看清了桅杆上悬挂的东西——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荷兰商船旗,但布料己经与数百块浪花纹令牌缝合成了巨大的天照组旗帜。
当富士山喷出第一道金色烟柱时,真二终于明白了师父最后一课的真意。
他任由青铜血管爬满全身,在完全金属化的前一刻,将断刀刺入了堀子机械义肢的核心——那里跳动的不是齿轮,而是半块刻着“残心”二字的青铜心脏碎片。
山崩地裂的轰鸣中,真二听见了二十年前黑船上的荷兰钟声。
他的视野被金色烟尘吞没前,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完全青铜化的手臂——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,而是熔化的浪花纹令牌液体。
在意识消散的边缘,某个熟悉的雪夜记忆突然清晰:长崎港的雪不是白色,而是泛着青铜光泽的金属粉末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