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咽气前,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,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,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,气息游丝,却一字一顿:“囡囡……听话……你爷爷……爷爷那面……那面铜镜……千万……千万碰不得……”我哭着点头,说奶奶我记住了,我一定不碰。
奶奶下葬后第三天,爸妈忙着在堂屋收拾遗物,应付来来往往吊唁的亲戚。
我心里头堵得慌,像是压了块浸透水的沉木头,闷得喘不过气。
鬼使神差地,我就溜进了奶奶生前住的那间阴暗的里屋。
那屋子常年不透光,有股子霉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枯败气息混杂的味道。
爷爷去得早,我对他几乎没印象,只记得奶奶提起他时,总是讳莫如深。
那面据说是我那早逝爷爷留下的铜镜,就藏在奶奶床尾那个老掉牙的樟木箱子最底下,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土布层层包裹着。
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咚咚直跳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一边是奶奶临终前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,一边是心底那股按捺不住的、野草般疯长的好奇。
最终,那点见不得光的好奇心,还是压过了对亡人叮嘱的敬畏。
我抖着手,掀开箱盖,挪开上面放着的几件旧衣服,手指触到了那硬硬的、裹成一块的蓝布包。
心一横,把它掏了出来。
布包入手沉甸甸的,冰凉。
一层层揭开,那面铜镜露了出来。
镜身比想象中小,比巴掌大不了多少,边缘缠枝莲的纹饰都磨得有些模糊了,背后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, 嵌着一小块暗绿色的锈斑,像一只凝固的眼睛。
我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赴死似的,猛地将镜子翻了过来。
昏暗的光线下,黄澄澄的镜面映出模糊的轮廓。
我凑近了些,想看清自己的脸。
可镜子里那张脸……根本不是我的!
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,梳着旧式的发髻,穿着一身极其刺眼的大红嫁衣,衣领和袖口用金线密密地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样。
她的脸很白,白得毫无血色,像刚上过一层厚厚的粉。
嘴唇却涂得极红,红得妖异。
她似乎也在透过镜子看着我,然后,嘴角极其缓慢地、一点点地弯了起来,露出一抹极其僵硬又无比清晰的笑。
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,只有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