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顾母思索再三,方才陆昭宁所言,句句在理。
“那就将珩儿搬去听雨轩吧。为延缓尸身腐烂,多加些冰块……”
陆昭宁提议:“每日加冰块,难免引人怀疑。不如买一口寒玉棺?”
一来她不愿有人去地窖,打搅她给世子解毒。
二来,世子所中的是热毒,寒玉棺有利于散毒。
顾母眉心一皱。
“寒玉棺吗?不值当。”
“母亲,请恕儿媳擅自做主,寒玉棺,我已经买下。”
顾母诧异。
那可是价值万金的寒玉棺!
她这个儿媳,真是财大气粗!
顾母端起茶盏,不动声色。
“难得你想的如此周到,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。”
“是。”
放下茶盏,顾母转而又吩咐。
“你要对你嫂嫂好些。她可是咱家的大恩人。
“长渊此次能加官进爵,全仰仗婉晴的父亲林丞相。让丞相记着你的好,说不定你父亲也能飞黄腾达,做个皇商。”
顾母那傲慢的模样,令阿蛮气得牙根痒痒。
陆昭宁从容微笑。
“母亲就这么笃定,夫君定能进爵吗?”
“当然。婉晴可说了,为了这事儿,林相没少在皇上面前美言。”
陆昭宁笑而不语。
难怪顾长渊愿意舍弃继承侯府的爵位,借种大嫂,把爵位让给大哥一脉,原是觉得胜券在握,能实现一门两爵位。
她倒想看看,没有陆家的打点,光靠林相那张嘴,顾长渊能否进爵。
顾母瞧陆昭宁木讷,皱眉。
“这种事还要我教你?去买些补品,给你嫂嫂补身子。”
陆昭宁作难:“母亲,我刚买了口寒玉棺,手里实在没什么钱了。既要给嫂嫂买补品,我之前放在您这儿的嫁妆,能否……”
当初她大婚第二日,婆母就把她的嫁妆封存,美其名曰,帮她看管,免得她挥霍无度。
顾母脸色微变。
“长渊不是有俸禄吗,他没给你?让他过来,我给你做主,哪有让妻子出嫁妆养活的。”
陆昭宁笑了笑。
这是不打算还了是吧。
出戎巍院。
阿蛮忍不住了。
“小姐,您那嫁妆一直放在老夫人那儿,这两年来,每次一提到这事儿,她就转移话题。我看就是想霸占吧!”
陆昭宁心中有数。
正走着,听见几个婢女闲聊。
“听说了吗?昨晚听雨轩叫了三次水呢!”
“世子瞧着体弱,没想到如此勇猛。”
世子病逝一事,顾母瞒得很好,知晓此事的人极少。
婢女们以为昨晚行房的人是世子,倒也不足为奇。
但,陆昭宁和阿蛮都知晓真相。
阿蛮赶走那些嚼舌根的婢女,转头愤然道。
“小姐,世子要是听见这话,气也气活了!”随即小心翼翼地问,“您就不生气吗?”
陆昭宁不怒反笑。
“若是真能气活过来,倒也省了我一番工夫。”
“小姐,您还有心情说笑呢!奴婢实在觉得,您就不该管侯府的事,直接和离就是!”
阿蛮性情刚烈,巴不得小姐离开侯府,远离这些乌糟事儿。
阳光洒下来,陆昭宁的笑意瞬间褪去。
“不可胡言。”
这门婚事,是父亲为她选的,也是她甘愿的。
商贾之女,想要高嫁,难如登天。
高门显贵之家,都以娶商女为耻。
父亲也深知此理,却还是费尽一切心力,将她嫁到侯府,盼她余生顺遂平安。
因父亲和她一样,都忘不了当年大哥和长姐的事——他们因是商贾子女,遭陷害欺凌,一个疯癫,一个惨死……
往事一幕幕浮现,陆昭宁眸色深沉,却有破釜沉舟的魄力。
她目视前方,沉声道。
“太阳下山后,将世子的尸身搬到听雨轩。”
说起这事儿,阿蛮可就来劲儿了。
“是,小姐!”
……
回到澜院。
阿蛮笑眯着眼汇报。
“小姐,春闱的榜单出来了,您资助的那些学子,好多都中举了呢!您花出去的银两,可算是听着了响!”
不像顾长渊!视小姐的付出于不顾,自以为是!
陆昭宁波澜不惊,她正翻看铺子账本,连午膳都顾不上。
阿蛮心有不甘,她一边摆饭菜,一边抱怨。
“小姐,自您嫁进侯府,不止要打理陪嫁的几间铺子,连侯府那些常年亏损的铺子,也都被强塞到您这儿,眼看您把那些铺子盘活了,侯府又夺了去,坐享其成。
“这根本就是在利用您!”
陆昭宁置若罔闻,纤纤玉指拨弄算盘珠子,快到现出残影。
顾长渊进来时,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。
他年少时就想娶个名门淑女,自是看不惯妻子的商人做派,但又不得不承认,她算账时,只是坐在那儿,就自成一道风景。
“将军!”阿蛮一抬头就瞧见他,着实吓了一跳。
陆昭宁手中动作骤停,旋即调整表情,微笑着起身。
“将军。”
听见她如此生分的称呼,顾长渊俊朗的脸上浮现不悦。
回想两年前,他出征之际,她还满眼温柔地唤他“夫君”。
看来,她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。到底是爱惨了他,又是商贾出身,习惯了只顾眼前蝇头小利,不顾长远大计。
顾长渊撩袍坐下,“昨夜睡得可好?”
“嗯。”陆昭宁应下。
“今夜我会留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