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咖啡渍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圈。
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,红色的“ERROR”字样,像一道疤,烙在复杂的模型图上。
主管黎曼的手指直直地戳向我的方向,嘴唇开合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砸在我的工位上。
“桑柚,这部分数据是你最后核对的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。越是平静,就越像淬了毒的针,又细又密地扎过来。
全场的目光,几十道,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。有同情的,有幸灾乐祸的,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。
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凉下去。
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。想说这份PPT在我提交最终版之后,黎曼又要走了一次,说是要“最后润色”。
可我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在这种场合,解释就是狡辩。狡辩,就是心虚。
CEO言盛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他很高,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让他看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。他走到投影幕布前,背对着我们所有人。
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,呜呜的,像是在为谁送葬。
他什么话也没说。
那几秒钟,被拉得无比漫长。每一秒,都是对我公开处刑的凌迟。
终于,他转过身,视线越过所有人,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子弹,击中了我。
他的眼睛很黑,深不见底。里面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。
“你,到我办公室来。”
声音也是冷的,没有一丝温度。
我从座位上站起来,腿有点软。工位与会议室大门之间的距离,不过十几米,我却走得像跋涉在沼泽地里。
每一步,都黏稠又沉重。
我能感觉到背后黎曼的目光,带着一丝不易察uc察的得意。
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。
言盛走在前面,没有回头。他的背影挺直,宽阔,像一堵墙。一堵即将把我所有职业生涯砸得粉碎的墙。
我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锃亮的皮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地板,发出“咯、咯”的声响。
每一下,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。
我叫桑柚。
“奇点无限”设计部的一名普通员工。或者说,曾经是。
我成了那只儆猴的鸡。
公司新项目发布会,当着所有合作方和媒体的面,核心数据模型出了一个愚蠢到可笑的错误。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,更是信誉崩盘的开始。
必须有人为此负责。
那个责任人,不大不小,不高不低,刚好能平息怒火,又不会动摇部门根基。
我,就是最完美的人选。
一个入职一年,没什么背景,性格又有点软的小透明。
CEO办公室的门是深棕色的实木门,厚重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。
言盛推开门,侧身让我进去。
他没有开灯。
办公室里,百叶窗拉着,只从缝隙里透进几缕昏暗的光线,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
灰尘在光柱里浮动,无声无息。
他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,双手交叉,放在桌面上。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,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。
他说:“收拾东西,离开公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