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幼童莽撞,却未造成恶果,也不必咄咄逼人。
宫道中一时静了下来。
朱槿眉宇微蹙,目光扫过仍带着几分不忿的朱颜。
二人名为兄妹,实际却无甚交集。
一瞬间,他甚至想撒手不管。
终究还是赤族世子的身份占了上风。
“请贵姬娘娘开恩。”
朱槿再次开口,言辞恳切,“臣妹莽撞,乃臣管教无方,臣愿代妹领罚,恳请贵姬娘娘应允。”
收回目光,秋水歌姬上下打量着朱槿。
她毕竟无碍,赤王世子也给足了她台阶,再迁怒倒是显得她欺人太甚。
秋水歌姬瞅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时影。
可惜了,赤王世子来的太快,没能牵扯上太子,不然……少说也能让帝君申斥一二。
“罢了,罢了,今日乃万寿节,见血不吉,本姬大人有大量,暂且网开一面。”
高门贵子又如何,不还是要对她这个低贱的鲛人俯首称臣。
秋水歌姬眉宇间透着几分快意,施施然的又道:“不过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既然世子愿意替妹领罚,本姬也不好拂了世子美意。
便罚世子二十个手板,以儆效尤。”
“贵姬娘娘仁德,谢娘娘开恩。”
朱槿余光微挑,秋水歌姬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收眼底。
朱槿仿若未见,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恩。
至于内心深处……他所恭者帝君,所敬者皇室,绝非眼前这狐假虎威的鲛人妃妾。
掩去眼底的情绪,朱槿面色如常地望着秋水歌姬轻盈转身,步入轿中,只留一手持戒尺的侍女,小惩大诫。
轿子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宫道上。
“请世子领罚。”
朱槿一撩衣摆,首首跪下,伸出左手,沉声道:“请姑娘行刑。”
“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”“啪……啪……”……朱颜望着朱槿坦然领罚。
一声声的钝响,响彻耳边,朱颜忍不住眼眶泛红。
很快二十手板打完,行刑的侍女收好戒尺,规规矩矩行了个蹲礼。
“太子殿下,世子,郡主,行刑己毕,奴婢告退。”
“世子。”
石砚心疼地望着朱槿红肿的手心,心中对朱颜起了几分怨怼。
什么率性而为,不拘小节,他看来不过是轻浮冲动,任性妄为的祸根。
朱槿顺着石砚的力道起身,懒得再看朱颜一眼,冷冷的吩咐道:“石砚,送郡主去牡丹园。”
朱颜轻咬唇角,目光越过朱槿望向时影,半晌见无人理会,只能心有不甘地与石砚一同离去。
宽敞的宫道上,只剩下时影朱槿两人。
“阿槿,且随我去东宫,上药包扎一二。”
对上时影关切的目光,朱槿扯了扯衣袖,遮住手上伤痕,拒绝道:“帝君寿宴在即,不过一点小伤,回府再上药也无妨。”
顿了顿,朱槿又语重心长地叮嘱。
“殿下,秋水歌姬毕竟是宠妃,您何必掺和进来,没得让人记恨。
倘若秋水歌姬又在帝君面前吹什么耳旁风……您比所有人都金贵,只有……”“阿槿……”时影也不辩解,亲昵的笑着讨饶。
朱槿无奈,后面的话生生噎住。
罢了,劝也白劝。
他的殿下一向良善。
只是,殿下可知,神灵择世的您能安稳登基,或许腐朽的梦华王朝还能有救。
朱槿遥忆当年。
因他年幼,又初入珈蓝,北冕帝垂恩,特许朱槿留于东宫,与年仅三岁的殿下同食共寝,朝暮相随。
彼时小殿下初离皇后娘娘,独居东宫,开始习文练武。
偶尔不慎行差,北冕帝立即严辞斥责,委屈的小殿下夜深人静之际,躲在被子里暗自垂泪。
朱槿偶然察觉,心生不忍,逢休沐出宫,便带些新奇玩意儿与小太子逗趣。
如此,岁岁年年,两人相处,更似挚友亲昵随性。
“阿槿……”时影被盯的有几分不自在,轻轻拽了拽朱槿衣袖。
朱槿顿时回过神。
“殿下,时辰不早,您也当回宫更换礼服。
臣先行前往兰枫园,等候开宴。”
时影轻轻颔首,望着赤红消失于宫道尽头。
他想,普天之下,恐再无男子能将这赤红之色穿得这般熠熠生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