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屈辱与碎玉
七月的日头毒得很，像烧红的烙铁，首首烙在青石板上，蒸腾起扭曲的热浪。
汗水顺着云宸的额角滑下，流进眼睛里，又涩又疼。
他死死咬着下唇，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，是刚才摔倒时不小心咬破了嘴唇。
手背上传来的剧痛，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叶辰的靴子，那只镶着玉边、一尘不染的青云缎面靴子，正稳稳地、用力地碾在他的右手上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指骨发出的、不堪重负的细微***。
“废物就是废物。”
叶辰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，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。
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远处山林里知了聒噪的鸣叫，衬得这片寂静愈发压抑。
云宸甚至能感觉到，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、脸上。
有怜悯，有嘲讽，有幸灾乐祸，更多的，是麻木的看热闹。
“云宸这傻子，还真敢上啊？”
“练气一层都勉强的家伙，挑战叶辰师兄？
这不是找死吗？”
“听说他入门三年，灵气都没攒够一缕，真是我青云宗开山以来头一号……嘘……小声点，叶师兄看着呢。”
这些窃窃私语，像毒蛇一样钻进云宸的耳朵。
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自取其辱。
可叶辰当众辱骂他是“没爹没娘没人教的野种”，他可以忍。
嘲笑他是“浪费宗门粮食的蛀虫”，他也可以装作没听见。
但叶辰不该，千不该万不该，把主意打到他胸前那枚玉佩上。
那是师父留下的。
是那个在他六岁寒冬，快要冻死在破庙里，把他捡回去，给了他一个窝、一碗饭、一年温饱的邋遢老头，唯一留下的东西。
老头教了他一年粗浅的呼吸法门，然后就云游去了，临走时摸着他枯黄的头发说：“小宸子，好好看家，等师父回来。”
十年了。
老头音讯全无。
只有这枚触手冰凉、毫不起眼的青色玉佩，陪着他在这个冰冷的宗门，熬过了一个又一个被轻视、被欺凌的日子。
这是他的念想，是他心底最后一点暖意。
“把你怀里那破玩意儿交出来。”
叶辰俯下身，俊朗的脸上带着施舍般的傲慢。
“本少爷瞧它样式古朴，拿来玩玩。”
“我叶家库房里随便一件边角料，都比你这地摊货强百倍，本少爷看上，是你的荣幸。”
“不行！”
云宸猛地抬头，眼睛赤红，嘶哑地低吼。
因为用力，被碾着的手背传来钻心的痛，让他额头青筋暴起。
“由不得你！”
叶辰冷笑，脚下又加了几分力。
云宸甚至能感觉到皮肉快要被磨破的灼痛感。
他拼命挣扎，可练气五层的叶辰，灵力远非他能抗衡，那点微弱的反抗，如同蚍蜉撼树。
“啧，还是这么硬骨头。”
叶辰似乎失了耐心，脚尖巧妙地在云宸手腕处一踢。
一股阴柔的力道透入，云宸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，被踩着的手不由得松开。
同时，叶辰另一只脚抬起，狠狠踹在云宸的胸口。
“砰！”
云宸只觉得胸口一闷，像是被巨石砸中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滚出去，重重摔在几丈外的地上，喉头一甜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，染红了身前干燥的尘土。
那枚系着红绳的青色玉佩，也从他被扯开的衣襟里滑落，掉在离他不远的地上，沾上了灰尘。
“我的……玉佩……”云宸咳着血，眼前阵阵发黑，挣扎着想要爬过去。
叶辰看都没看他一眼，像是扫掉一粒尘埃。
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，弯腰，用两根手指，极其嫌弃地拈起了那枚玉佩，还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。
他将玉佩举到眼前，对着阳光看了看，脸上满是戏谑。
“为了这么个破烂，连命都不要了？”
他高高举起玉佩，目光扫过全场呆若木鸡的弟子，声音刻意放大，充满了表演的意味。
“听说，这是你那骗子师父留下的？”
“一个藏头露尾、十年不敢露面的老废物，能教出什么好东西？”
“我看这玉佩，也跟你一样，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！”
“不准你辱我师父！”
云宸不知哪来的力气，或许是愤怒压过了伤痛，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，猛地从地上扑了起来，朝着叶辰撞去。
那是他心底最后的光，不容亵渎。
哪怕螳臂当车，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！
“滚！”
叶辰眼中戾气一闪而逝。
他没想到云宸还敢反抗。
这让他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。
他运足灵力，拳头上泛起淡淡的土黄色光芒，那是叶家祖传的《厚土拳》修炼到一定火候的象征。
这一拳，毫不留情，狠狠砸向云宸毫无防护的胸口。
“咔嚓！”
清晰的、令人牙酸的骨裂声，响彻了整个寂静的演武场。
云宸像断线的风筝，再次倒飞出去，这次飞得更远，砸落在地时，甚至弹了一下，才彻底不动了。
鲜血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，迅速在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红。
意识，如同风中残烛，迅速熄灭。
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，和叶辰那张狂又带着一丝被他激怒的狰狞笑声。
“废物师徒，倒是绝配。”
叶辰将沾了点血渍的玉佩举到眼前，满脸嫌弃。
“果然是个破烂。”
说完，他五指用力，竟是要将这枚象征着云宸十年坚持和唯一念想的玉佩，当场捏碎！
“不……”云宸涣散的瞳孔望着那高举的手，心中发出无声的、绝望的呐喊。
师父……对不住……弟子没用……连您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……都守不住……无尽的黑暗和冰冷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，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、玉碎的“咔嚓”声。
紧接着，是一个冰冷、毫无感情的机械音，突兀地在他死寂的脑海中炸响。
叮！
检测到师门信物被毁，师门荣耀遭受极致亵渎！
方寸山守护神系统，强制激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