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林穗恋爱五年，掏心掏肺只对她一人好。
她家条件普通，我一毕业就拼命工作，租房子、省吃俭用，只为给她安稳生活。
订婚宴上，她爸林国栋却突然翻脸，当着所有亲友的面把酒泼在我脸上。
顾铮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跳跃的“房东王姨”，轻轻啧了一声。震动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耳。他没接，任由它断了又响，响了又断。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，林穗在洗碗，不锈钢盆磕碰水池边的声音又急又重。
“谁电话？吵死了。”林穗的声音从厨房门框边挤出来，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湿气。她探出半个身子，手上还沾着油腻的泡沫，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顾铮放在桌上的手机。
“房东。”顾铮靠在掉皮的旧沙发里，眼睛没离开手里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机械专业书。声音很淡。
“又是催租？”林穗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“这破地方一个月两千五！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？顾铮，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涨工资？天天看这些破书有什么用？能变出钱来吗？”水龙头被她拧得发出濒死的呻吟，水流冲击着池壁，溅出细碎的水珠。
顾铮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，指腹擦过粗糙的纸页。他抬起头，看向厨房门口那个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。五年了，这张脸，从大学校园的青涩到如今的市侩精明，刻进了他的骨头里。他为了她，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康庄大道，毕业后一头扎进这家看似普通的设备公司，从技术员做起。他租着这间离她公司近的破房子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，精打细算每一分钱，省下的都给了她。他口袋深处那张冰冷的、几乎从未动用过的黑卡，像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“快了。”他把书合上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，“下个月评职称，有希望。”
“下个月？又是下个月！”林穗几步冲了出来，湿漉漉的手在廉价的围裙上狠狠蹭了两下，“这话你从去年说到现在！我等不起！你看看我那些同事，哪个不是背的新包？哪个不是男朋友接送上下班？我跟着你挤了多少年公交地铁了？顾铮，我受够了！”
她胸口剧烈起伏，眼睛死死盯着他，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钉在他身上。
顾铮沉默地看着她，窗外的暮色一点点渗进来，给屋里蒙上一层灰暗的纱。五年掏心掏肺的付出，最后只换来一句“受够了”。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，又冷又重。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哄她，只是平静地开口，声音有些干涩：“穗穗，订婚的事……”
“订婚？”林穗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，嗤笑一声，打断他，“就凭你现在这样？拿什么订？拿这破屋子订？还是拿你那点连房租都快付不起的死工资订？”她越说越激动，手指几乎要戳到顾铮的鼻尖，“我爸那边，你知道的！没车没房，没五十万彩礼，你想都别想！顾铮，你到底行不行？不行趁早说！”
尖锐的话语像冰锥，一根根钉进顾铮的耳朵。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，指节有些发白。行不行？他想起父亲顾长风那天在书房里，手指敲着红木桌面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铮儿，毕业了，该回来接手了。外面那些所谓的历练，够了。” 母亲周岚在一旁叹气，眼神担忧。是他自己，固执地拒绝了所有安排，只为了能纯粹地、不掺杂任何杂质地爱一个人。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，他顾铮不需要家族的光环，也能靠自己撑起一片天。如今看来，这片天，在林穗和她父亲林国栋眼里，不过是随时会塌下来的破雨棚。
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，还是房东王姨。刺耳的铃声在两人紧绷的沉默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顾铮深吸一口气，胸腔里弥漫开一种冰冷的、陌生的东西。他拿起手机，这次按了接听键。
“喂，王姨。”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。
电话那头立刻响起王姨高八度的嗓门：“小顾啊！你搞什么名堂？电话不接！这个月房租到底什么时候给？都拖了三天了！不是王姨逼你，我也是要交这费那费的呀……”
顾铮听着电话里的聒噪，目光却越过手机，落在林穗那张写满焦躁和不耐的脸上。她抱着胳膊，翻了个白眼，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，看口型是“穷鬼”。
“明天。”顾铮对着电话说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明天下午三点前，钱一定到你账上。”
“明天？这可是你说的！再拖我真的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顾铮打断她，直接挂了电话。
他把手机扔回桌上，抬眼看向林穗：“房租明天给。订婚宴，我定好了，云顶酒店中餐厅，下周六中午。钱，我会解决。”
林穗愣住了，像是没听清：“云顶？那个五星级？你哪来的钱？” 她眼中的怀疑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
“这不用你管。”顾铮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一片阴影，带来无形的压迫感。他走到窗边，背对着林穗，看着楼下街道上匆匆的行人和闪烁的车灯，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林穗从未听过的决绝，“你只需要打扮好，准时出席。还有，告诉你爸，这场订婚宴，他必须来。我的钱，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 最后几个字，他咬得很重，像是在咀嚼某种坚硬的、苦涩的东西。心里某个角落，有什么东西冻结、碎裂了。
林穗张了张嘴，似乎还想质问什么，但看着顾铮那陡然变得冷硬陌生、仿佛隔绝了所有温度的宽阔背影，到嘴边的话莫名地咽了回去。屋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有关紧的滴答声，空洞而清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