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刺眼地亮起来,显示着新邮件提醒。不是工作文件,也不是垃圾广告。
发件人:张律师。主题:离婚协议最终确认函及资产交割明细。手指有点凉,划开。
密密麻麻的条款滑过去,直接拉到底。顾承的签名龙飞凤舞,签在最后一页。旁边是我的,
霍凛。凛冽的凛。结束了。五年婚姻,像签收一份冰冷的快递。协议很厚,
财产分割占了大半。房子、车、股票、基金,分得清清楚楚,像切一块精准的蛋糕。
顾承在这方面从不吝啬,或者说,不屑于吝啬。他只要最快的速度切割干净。
附件里有个压缩包。张律师特意标注:霍小姐,
这是协议中涉及的‘梧桐路178号’甜品店相关产权文件、租赁合同及员工资料,请查收。
梧桐路178号?有点耳熟。好像听顾承提过一嘴,说是他妈早年弄的一个小投资,不赚钱,
扔着没管。离婚分割时,他那边列出的资产清单里,似乎有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铺面,
混杂在一堆房产和股权里。张律师问我有什么特别想要的,
我就随口说了句:“那个甜品店吧,看着清净。
”纯粹是厌倦了那些动辄千万上亿的数字游戏,想拿个实在的小东西。点开压缩包。
文件太多,懒得细看。目光扫过一份员工登记表。登记照很模糊,像素很低。
但名字栏清清楚楚印着三个字:林晚晚。心脏猛地一抽。林晚晚。这个名字,
像一颗深埋在我婚姻坟墓里的钉子,此刻被这封邮件生生撬了出来。顾承的书房抽屉深处,
藏着一个旧手机。有次找文件,我不小心碰到,屏幕亮了。
屏保是一个女孩在阳光下笑得灿烂,穿着洁白的连衣裙。照片下面一行小字:“晚晚,
我的光。”日期是我们结婚前一年。那条没删干净的短信,躺在草稿箱。“承哥,我好怕,
你在哪?”时间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当天。还有他醉酒后,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边,
喊的不是我的名字。是“晚晚”。现在,这个“晚晚”,
在我刚刚分到的、前夫家那间不起眼的甜品店里打工?这他妈算怎么回事?
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,烧得我指尖发麻。这算什么?离婚大礼包里的隐藏彩蛋?顾承故意的?
还是命运开的恶俗玩笑?我抓起车钥匙,外套都没穿,冲出门。
高跟鞋踩在地库冰冷的地面上,发出急促的回响。 引擎咆哮着冲出小区,直奔梧桐路。
梧桐路在城西,老城区。178号夹在一排略显陈旧的店铺中间。门脸不大,
米黄色的墙漆有些剥落,橱窗擦得很亮,摆着几个精致的慕斯蛋糕模型。
招牌是手写的花体字:“晚风甜意”。晚风?晚晚?推门进去,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。
午后,店里没什么客人。阳光透过玻璃窗,在米色的地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甜香,混合着咖啡豆的醇厚气息。很干净,很温馨,
和顾家惯常的冰冷奢华截然不同。一个系着米白色围裙的身影背对着我,
正踮着脚整理柜台上层的杯子。身形纤细,头发松松挽着,露出白皙的脖颈。听到铃声,
她转过身。时间好像停了一瞬。是她。照片上的脸,褪去了青涩,多了几分沉静的温柔。
眉眼弯弯,皮肤白皙,像橱窗里最精致的奶油蛋糕。林晚晚。
真人比模糊的证件照更……扎眼。她看到我,明显愣了一下。
大概是我这身高级套装和怒气冲冲的样子,和这间温馨小店格格不入。“您好,欢迎光临。
”她很快挂上职业的微笑,声音很软,“请问需要点什么?”我径直走到柜台前,盯着她。
努力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。惊慌?心虚?得意?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礼貌的询问。“你是林晚晚?”我开口,声音有点紧。
她点头:“是的。您是?”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平稳:“我是霍凛。这家店的新老板。
刚接手。”我拿出手机,点开张律师的邮件和那份员工登记表,把屏幕转向她。
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,落在我的名字和“产权人”三个字上。那双温柔的眼睛里,
瞬间闪过一丝茫然,然后是清晰的错愕。“新……老板?”她看看屏幕,又看看我,
围裙边角被她无意识攥紧了,“顾……顾先生他……”“我们离婚了。”我打断她,
声音硬邦邦的,“这店,现在归我。”我紧紧盯着她的反应。震惊?伤心?还是窃喜?
林晚晚的嘴唇微微张着,像是没消化完这个信息。几秒钟后,她眼里的错愕慢慢沉淀下去,
变成一种复杂的了然,甚至……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?“这样啊……”她垂下眼睫,
再抬起时,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温和的平静,只是笑容淡了些,“霍小姐您好。我明白了。
”她顿了顿,语气很正式,“请问您今天来,是对店铺经营有什么指示吗?
还是需要了解目前的运营情况?账目和供货商资料都在……”公事公办。没有质问,
没有哭诉,没有我想象中任何一种“白月光”该有的情绪。她的平静像一盆冷水,
浇在我燃烧的怒火上,滋啦一声,冒起一股憋闷的白烟。拳头打在棉花上。
我准备好的所有冷嘲热讽,所有尖锐的试探,突然就失去了目标。“没什么指示。
”我有些生硬地说,目光扫过整洁的操作间,“……先这样吧。
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。确认她的存在?宣示所有权?还是……看她笑话?现在看来,
像个傻逼。我转身就走,铃铛又是一声响。“霍小姐,”林晚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
依旧温和,却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坚持,“员工手册和健康证在那边墙上,我的都在有效期内。
如果您需要查看的话。”我没回头,快步离开。阳光刺眼。坐进车里,
那股甜腻的香气好像还粘在衣服上。脑子里乱糟糟的。林晚晚。她在这里。
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手机又响。是顾承。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那股邪火又蹿了上来。
接通,直接开了免提,扔在副驾。“喂。”他那边声音有点沉,
背景音安静得不像他惯常待的地方。“有事?”我声音冷得像冰。“邮件收到了?”他问,
语气听不出情绪,“签了。东西都归你了。包括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
“那个店。”哈。终于来了。我冷笑出声:“是啊,收到了。‘东西’都归我了。
包括店里那位‘晚晚’。顾承,你玩得挺花啊?离婚了还给我塞这么一份大礼?怎么,
旧情难忘,放在眼皮子底下怕我照顾不好?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你见到她了?
”顾承的声音陡然变了调,像绷紧的弦。“不然呢?我总得看看自己分到了什么‘资产’吧?
”我故意把“资产”两个字咬得很重,“林晚晚,啧,真人比照片更水灵。难怪你念念不忘,
藏在这么个小店里。怎么,金屋藏娇藏腻了,甩给我接手?”“霍凛!”顾承低吼了一声,
呼吸明显粗重起来,带着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狂躁,“你少他妈胡说八道!那店是我妈留下的!
跟晚晚没关系!”“没关系?”我嗤笑,“没关系她名字登记在我店里的员工表上?
没关系你喝醉了抱着我喊她的名字?顾承,当了这么多年夫妻,你他妈把我当傻子糊弄?
”“你闭嘴!”他的声音猛地拔高,带着一种失控的颤抖,“不准你提她!
不准你用那种语气说她!她跟你不一样!她……”“她比我干净?比我无辜?
比我更像你心里的白月光?”我一句句顶回去,字字带刺,“顾承,别装了!离婚证都领了,
还演什么深情?人我见到了,店我收了,现在她是我的员工!我想怎么用,就怎么用!
”“霍凛!你敢动她一下试试!”顾承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破话筒,
夹杂着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,“她是我的!我的!你他妈听清楚没有!
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狂怒、偏执,还有……恐惧?一种东西即将失控的、歇斯底里的恐惧。
我愣住了。不是愤怒,不是被揭穿的羞恼。是更深的东西。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。
“顾承,”我收了冷笑,声音冷得掉渣,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?
”电话那头只有他粗重混乱的喘息,
和压抑不住的、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、类似野兽受伤般的低吼。然后,猛地挂断了。
忙音嘟嘟作响。我拿着手机,看着黑下去的屏幕。
副驾驶座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失控咆哮的震动。他不是装的。那份狂怒和恐惧,太真实了。
真实得……有点不对劲。顾承是个极度自控的人。商场厮杀多年,情绪很少外露。
就算被我戳到痛处,顶多是冷嘲热讽,或者干脆用钱砸我闭嘴。
像今天这样彻底失态地咆哮、砸东西……五年婚姻里,我只在关于林晚晚的事情上见过两次。
一次是我无意中碰到那个旧手机。一次就是现在。林晚晚。这个看似温顺无害的女人,
是顾承身上一个不能碰的开关。一碰,他就会发疯。可他们为什么分开?
为什么她会在我分到的店里打工?顾承这副“她是我的”的疯魔姿态,又是怎么回事?
一团乱麻。接下来的几天,那个“晚风甜意”像根小刺扎在我心里。说不上多疼,
但就是膈应。几次开车路过梧桐路,都下意识减速看一眼。橱窗亮着,
偶尔能看到林晚晚在里面忙碌的身影,系着那条米色围裙。顾承没再联系我。
他的助理倒是来过电话,公事公办地询问几处需要双方签字的财产过户细节。
我语气平淡地应付过去,没提甜品店,也没提林晚晚。这天下午,见完一个客户,
离梧桐路不远。鬼使神差地,又把车开了过去。停在马路对面,没下车。正是傍晚时分,
夕阳给玻璃橱窗镀了层金边。店里没什么人,林晚晚坐在靠窗的小桌子旁,低着头,
好像在写写画画。侧影安静,垂下的发丝被阳光染成浅金色。挺能装的。我冷眼旁观。
在顾承面前,是不是也这副岁月静好的样子?才惹得他念念不忘?正想着,
一辆眼熟的黑色迈巴赫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冲过来,嘎吱一声,粗暴地停在甜品店门口,
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。车门猛地推开。顾承下来了。他看起来糟透了。
昂贵的铁灰色西装皱巴巴的,领带扯松了,歪在一边。头发凌乱,眼底布满红血丝,
下巴上冒着一层青黑的胡茬。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和一种……濒临崩溃的疲惫。
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……文件袋?他根本没看周围,像一头锁定目标的野兽,
几步冲到甜品店门口,哐当一声大力推开门!门上的铃铛被撞得疯狂乱响。
店里的林晚晚惊得站了起来,手里的笔掉在桌上。“顾承?你……”她脸上瞬间褪去血色,
声音带着惊惧。顾承根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。他几步冲到柜台前,
眼神死死地钉在林晚晚身上,那眼神又凶又狠,像要活生生把她吞下去,
又夹杂着一种扭曲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……狂热?“跟我走!”他声音嘶哑,
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伸手就去抓林晚晚的手腕。“你干什么!放开我!”林晚晚用力挣扎,
声音抖得厉害,身体向后缩。“走!”顾承低吼,不管不顾地用力拽她,“离开这里!马上!
”“我不走!顾承你疯了吗!”林晚晚被他扯得一个趔趄,撞在柜台上,发出砰的一声。
她痛呼一声,脸上满是惊恐和抗拒。“由不得你!”顾承的表情狰狞起来,
另一只手也伸过去,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拖出来,“这破地方有什么好?嗯?
你在这里给人当奴才?霍凛她算什么东西!她凭什么使唤你!”哈!果然是因为这个!
我坐在车里,手指紧紧抠着方向盘。看着他在我的店里发疯,拉扯我的员工,
口口声声说我“算什么东西”。一股邪火混合着荒谬感直冲天灵盖。“放开晚晚姐!
”一个年轻的小店员从操作间冲出来,手里还拿着裱花袋,鼓起勇气挡在林晚晚前面。
“滚开!”顾承看都没看,随手一搡。小店员惊叫一声,撞在后面的架子上,
几盒饼干哗啦掉下来。“顾承!你住手!”林晚晚彻底急了,声音尖利起来,拼命推他,
“你放开!你再这样我报警了!”“报警?”顾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
赤红着眼睛盯着她,手上的力道更大了,“好啊!你报!让警察看看,
我顾承带自己的女人走,谁敢管!”“谁是你的女人!”林晚晚猛地尖叫出声,
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变了调,眼泪终于夺眶而出,“顾承!我早就跟你没关系了!
离婚协议是你签的!是你不要我们了!你现在发什么疯!”离婚协议?不要……我们?
我猛地抓住方向盘。信息量太大。他们结过婚?
顾承像是被“离婚协议”四个字狠狠刺了一下,动作僵住了。
他死死盯着林晚晚泪流满面的脸,眼神里翻涌着暴戾的痛苦,胸膛剧烈起伏。“是!
是我签的!”他低吼,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,“我他妈后悔了!行不行?!晚晚,
我错了!我错了!跟我回去!”他忽然放低了声音,带着一种病态的哀求,试图去抱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