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 画中仙,惊鸿现市级书画大赛的决赛现场,灯火通明,人头攒动。
被誉为“当代第一才子”的青年画家林凡,
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的参赛作品——《秋山访友图》前,接受着媒体和观众的赞誉。
这幅画笔墨酣畅,意境高古,被几位资深评委一致认为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佳作,
夺冠呼声最高。林凡嘴角挂着矜持而自信的微笑,享受着聚光灯下的荣耀。然而,
没人注意到,展厅角落那幅常年无人问津、作为背景装饰的明代无名仕女图,
其上墨色似乎比往日鲜活了一丝。画中那位倚栏望月的素衣仕女,眼眸深处,
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讥诮。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最终结果时,异变陡生!
那幅仕女图毫无征兆地绽放出柔和却夺目的白光,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。光芒中,
墨迹流转,色彩晕染,一道窈窕的身影竟自画中翩然而出,由虚化实,
轻盈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。白光渐敛,现出来人真容。只见她云鬓松挽,身着素雅襦裙,
衣带当风,仿佛刚从古画中漫步而出,不染一丝尘埃。她面容清丽绝伦,
眉眼间带着远山般的疏淡与宁静,还有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古雅气韵。她手中,
还握着一支看似平平无奇,却隐有光华内蕴的毛笔。全场死寂!所有人都目瞪口呆,
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。摄像机、手机纷纷对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,
快门声、惊呼声响成一片。“妖……妖怪?”有人颤声叫道。
那仕女却对周围的骚乱恍若未闻,她清澈如秋水的目光,
精准地落在林凡那幅《秋山访友图》上,朱唇轻启,声音清越如玉磬,
却带着冰冷的锋芒:“此画,乃摹自前朝隐士李默庵的《幽谷论道图》,笔法形似而神非,
更窃其‘云水皴’之精髓。阁下所谓创新,不过欺世盗名之剽窃耳。”一言既出,满座皆惊!
林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,但他强自镇定,厉声道:“哪里来的疯女人,胡言乱语!
什么李默庵,《幽谷论道图》?闻所未闻!保安!把她轰出去!”几位评委也面面相觑,
他们从未听说过李默庵此人此画。仕女并不动怒,反而浅浅一笑,
那笑容中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智慧与从容:“李默庵生性淡泊,避世而居,其作罕为人知,
尔等不知,情有可原。然,吾于画中观尘世变迁三百载,对此画记忆犹新。尔非初犯,
此前所作《春江泛舟》、《雪景寒林》,
亦分别脱胎于南宋画僧虚云与元代画家陈汝言的遗墨,是也不是?”她每说出一幅画名,
林凡的脸色就白上一分,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恐。这些是他深藏的秘密,
是他凭借家中收藏的一些残破古画片段,精心模仿、拼凑并稍加改动后,
用以扬名立万的“独门绝技”,这女子如何得知?“空口无凭!你污蔑!
”林凡色厉内荏地喊道。“要证据?”仕女眸光一转,落在赛场中央备好的空白画案上,
“简单。”她不再多言,移步至画案前,素手轻抬,执起那支旧笔。刹那间,
她周身气质为之一变,之前的疏淡尽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而强大的气场。
只见她运笔如风,时而如蜻蜓点水,时而如快马入阵,笔尖在宣纸上纵横驰骋。
更为神奇的是,她所作的并非传统的水墨渲染,笔下线条时断时续,时浓时枯,
运笔速度极快,留下丝丝露白的痕迹,仿佛飞鸟掠过天空,又似枯笔疾书,
形成一种极其独特而充满韵律感的笔触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评委猛地站起身,激动得胡须颤抖,
“失传已久的‘飞白体’!而且是最高明的‘惊鸿飞白’!只在古籍中有记载,
早已无人能再现其神韵!”全场再次哗然!“飞白体”?那不是传说中的书法绘画绝技吗?
片刻之间,一幅山水小品已然成型。虽是小品,却气象万千。山石用笔苍劲,
恰是“云水皴”法,云雾缭绕处,飞白笔法留下的空白自然形成了流动的云气,生动无比。
画旁还题有一行诗句,同样是用飞白体书写,飘逸灵动,古意盎然。而这幅画的构图、意境,
尤其是那标志性的“云水皴”法,与林凡的《秋山访友图》竟有七分神似,但气韵之高古,
笔法之精妙,意境之超脱,远非林凡之作可比!高下立判!无需多言,事实胜于雄辩。
林凡的“原创”在仕女这手神乎其技的“飞白体”和与原作神似的画风面前,
彻底失去了辩解的余地。他那幅被捧上天的画,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拙劣的复制品。
“真的是抄的……” “剽窃惯犯!亏我还那么喜欢他的画!” “这仕女到底是什么人?
神仙吗?” 舆论瞬间反转,鄙夷、愤怒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面如死灰的林凡。
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着这惊天反转的一幕。仕女放下笔,环视全场,目光最后落在林凡身上,
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笔墨之道,贵在诚,贵在心。窃他人之果,
妆点自家门庭,终是镜花水月。望你好自为之。”说完,
她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林凡和沸腾的现场,转身,衣袂飘飘,竟似要离去。“仙子留步!
”那位老评委激动地喊道,“不知仙子尊姓大名?仙乡何处?”仕女脚步微顿,回眸一笑,
淡然道:“吾名云岫,自画中来,归画中去。今日之事,不过是不忍先贤心血蒙尘罢了。
”然而,她“归画”的打算并未能实现。这石破天惊的事件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了全国,
自然也传入了皇宫深处。(二) 入宫闱,正视听当今天子,年轻有为,雅好书画。
闻听此事,大感惊奇,立刻下旨,召云岫入宫。皇宫,金碧辉煌,戒备森严。
云岫在內侍的引导下,步履从容地行走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,
对两侧的巍峨宫殿和森严守卫视若无睹,那份源自古老灵魂的镇定,
让引路的太监都暗自心惊。御书房内,皇帝打量着殿下的云岫,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。
他早已看过比赛现场的录像,对那手失传的“飞白体”惊叹不已。“云岫姑娘,”皇帝开口,
语气还算温和,“你称来自古画之中,可能证实?”云岫微微颔首:“陛下可信可不信。然,
笔墨不会骗人。”她目光扫过御书房内悬挂的一些书画,精准地点评了几句,皆中肯綮,
直指核心,其见识之广博,眼光之毒辣,让一旁侍奉的宫廷画师都汗颜。
皇帝心中信了七八分,又道:“朕听闻你精通失传的‘飞白体’,更熟知诸多古画秘辛。
林凡之事,你立下大功,揭露了画坛一大丑闻。朕欲聘你为宫廷画院特聘画师,你可愿意?
”这是无数画师梦寐以求的荣耀。然而,云岫却并未立刻谢恩,她的目光,
被皇帝身后那架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吸引住了。那屏风上绘着精美的《前朝宫廷宴乐图》,
色彩绚丽,人物繁多,极尽奢华。见云岫目光凝住,
皇帝略有得意地问:“此屏风乃朕心爱之物,画工如何?所绘前朝风物,可还逼真?
朕命画院根据史籍记载,耗费三年之功方才完成。”云岫却摇了摇头,
指着屏风一角几位乐师手持的乐器以及屏风边缘的装饰花纹,语出惊人:“陛下,
此屏风画错了。”“什么?”皇帝脸上的笑容一僵。
侍立的画院掌院、几位资深画师更是脸色大变。掌院立刻出声呵斥:“大胆民女!
此画乃我等精心考证而成,岂容你信口雌黄!”云岫不慌不忙,走到屏风前,
纤指轻点:“错处有三。其一,前朝永熙年间,箜篌形制并非如此,其弦柱应为七根,
而非画中五根。其二,画中舞女所着水袖,其褶皱与纹样乃本朝初创,前朝并无此风。其三,
亦是最大谬误——”她手指移向屏风边缘那些繁复的缠枝莲纹:“此乃西域‘回回纹’,
前朝海禁森严,此类纹样直至末年方由海上私贸零星传入,
绝无可能出现在宫廷宴乐的正殿屏风之上。当时宫廷所用,多为‘卷草纹’或‘宝相花纹’。
”她言辞清晰,论据确凿,仿佛亲眼见过前朝宫廷一般。御书房内一片寂静。
画院掌院和画师们想要反驳,却张口结舌。云岫所说的细节,有些他们闻所未闻,
有些则是在考证时确实存在争议,最终为了美观而采用了后世流行的样式。谁能想到,
这个看似年轻的女子,竟对几百年前的器物、服饰、纹样如此了如指掌?
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追求的是还原历史,
若这象征着他权威与品味的屏风存在如此明显的“时代错误”,传扬出去,岂非成了笑柄?
“尔等有何话说?”皇帝看向画院众人。掌院噗通一声跪下,
冷汗涔涔:“臣……臣等考证不力,请陛下恕罪!”皇帝冷哼一声,目光再次转向云岫时,
已充满了惊叹与信服。“云岫姑娘真乃神人也!不仅画技超群,学识更是渊博。
”他沉吟片刻,做出了一个震惊朝野的决定:“既然原画院掌院才疏学浅,考证不力,
致使御用品出现如此纰漏,难堪大任。即日起,革去其掌院之职!由云岫接任宫廷画院掌印,
总管画院一切事务,负责校正宫内所有涉及古物、礼制的书画作品!”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!
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,一个刚从画里出来的“古人”,
执掌代表国家最高绘画艺术水准的宫廷画院?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“陛下!三思啊!
”有老臣出列劝阻,“云岫姑娘虽有奇能,但来历不明,且身为女子,掌画院印信,
于礼制不合啊!”云岫闻言,却只是淡淡一笑,她看向皇帝,不卑不亢:“陛下,
云岫志在笔墨,而非权位。然,既蒙陛下信重,愿担此任,正本清源,
涤荡画坛虚浮抄袭之风,重现古法精粹。至于礼制——”她顿了顿,声音清越:“敢问陛下,
是沿袭错误的‘礼制’重要,还是维护历史与艺术的‘真实’更重要?云岫既能从画中走出,
本身便是对‘常理’最大的突破。”皇帝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,
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。他大手一挥:“朕意已决!能者居之,何分男女,何论出身?
云掌印,今后画院,就交给你了!”(三) 掌画院,荡浊清云岫以女子之身,
凭借无可辩驳的才华与学识,执掌宫廷画院的消息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,
在朝野内外引起了巨大的波澜。质疑、非议、甚至恶意的揣测,如潮水般涌来。
许多自诩清高的男性画师,尤其是一些倚老卖老的画院旧臣,对此极为不满,
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侮辱,暗中串联,准备给这位新上任的“女掌印”一个下马威。然而,
云岫的手段,却远超他们的想象。上任第一天,她便召集全体画院成员。
面对底下或好奇、或不屑、或敌视的目光,她没有任何新官上任的训话,
而是直接命人抬上来几十幅画作,有古画,也有本院画师近作。她目光如电,扫过众人,
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张画师,你这幅《山居图》,
树石皴法摹自元代黄鹤山樵,可惜只得其形,未得其骨,用墨过于滞涩。” “李画师,
你这手‘草书’,看似狂放,实则笔划虚浮,根基不稳,建议多临摹怀素《自叙帖》真迹,
而非后世拓本。” “王画师,你擅画人物,然仕女开脸,皆似本朝妆容,眉梢眼角,
缺乏古意。前朝女子眉妆多为‘却月’,唇妆为‘檀晕’,可详考《妆台记》。
”她一一指出在场诸多画师作品中的问题,无论是技法瑕疵、临摹不当,还是历史考据错误,
均一针见血,直指要害。更可怕的是,她不仅能指出问题,还能当场示范,
或用飞白体写出更遒劲的笔法,或用精妙线条勾勒出更符合古意的形象,引经据典,
信手拈来。那些原本心存轻视的画师,在她绝对的实力面前,一个个面红耳赤,哑口无言。
他们这才意识到,这位年轻的“女掌印”,其艺术造诣和学识深度,远超他们数十年之功。
接着,云岫宣布了三条新规:第一,设立“考据司”,严格审核所有涉及历史题材的画作,
确保器物、服饰、建筑、礼仪等细节符合时代背景,杜绝“张冠李戴”。 第二,
推行“临摹评级制”,要求画师定期临摹古画,并按其理解深度和笔墨还原度进行考核,
强调“师古而不泥古”。 第三,鼓励“有限度创新”,
在精通传统技法、深刻理解古意的基础上,融入个人感悟与时代气息,
但严禁任何形式的抄袭、剽窃,一旦发现,严惩不贷。新规之初,阻力不小。
但云岫以身作则,她亲自指导画师们如何精准考据,如何深入理解古画精神。